李鸿启无奈的笑了,“徐兄,他们在南方是努力做事,这些做出来结果在你来是称王称霸横行不法。那些娃娃心中根本就没这么想过,他们只是在做事,每天都在做事而已……”
徐世昌再也忍耐不住,他打断了李鸿启的话,“李兄,你不要再说什么我要做内阁总理当做之事。我知道我当做事,只是不知道具体当做什么事。我这次来是真心求教,请李兄千万不要再敷衍我了。”
李鸿启知道,如果自己还想在北京待下去,就一定得让徐世昌比较满意才行,不得以,他也只能实话实说了,“徐兄,南方的娃娃们所做的其实就两件事,富国、强兵。就我,北洋倒是也想富国强兵,可所做的却是搂钱、养兵。满清两百多年的旧制始终不能富国强兵,他那套东西在当下无用,所以覆灭了。若是北洋整日用着满清的法子,还想着自己能够富国强兵,那不是自欺欺人么?”
徐世昌微微点头,这话倒是直接点出了当下的要点,“我们当下不断派人出国考察,学德国、学日本、学法国、学美国。试图以洋为师,兴复中华。可当下的局面实在是艰难。”
“徐兄,你们不是要学洋夷,乃是要学洋夷的成功,那只是屠龙术而已。人说杀猪杀头沙屁股,各有各的杀法。但凡行事必有利有弊,能利大过弊已经是难能可贵。若是只想学人家成功,岂不是刻舟求剑么?”
徐世昌听到这里忍不住心念一动,“难道人民党当下在南方的做法是李兄所授?”
“我一个教书的,怎么可能懂当官?那些做法都是娃娃们自己想出来的。”李鸿启答道,“但是徐兄,娃娃们贵在坚持。他们起家的时候有什么?几条破船,十几杆破枪而已。可他们天天都在做富国强兵的事情。古人说,不积蹞步,无以致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是故无冥冥之志者,无昭昭之明;无惛惛之事者,无赫赫之功。若只是每日想着富国强兵这个果,却不做富国强兵的因。这就是妄想而已。”
徐世昌这次沉默了好一阵才说道:“李兄,若是不能军令政令统一,又如何能实施富国强兵的政策?”
“徐兄,你觉得军令政令统一是富国强兵的因,我来军令政令的统一,乃是富国强兵的结果。”李鸿启答道。
徐世昌反驳道:“不然,人民党自起兵时候开始,便军令政令统一。前一段他们搞了什么肃反,就我们所知,他们党内的高官被逼走了几十个,下面的人走的更多。到现在人民党不仅没有丝毫动荡,反倒加倍的咄咄逼人。所以李兄所说的我不能认同。”
“富国强兵是件事,愿意不愿意跟随人民党乃是每个人自己的选择。那些娃娃们愿意干富国强兵的事情,所以心甘情愿的接受政令军令的统一。就算是走了,也只是他们觉得不能接受做富国强兵的事情需要付出的代价,或者他们认为人民党当下富国强兵的法子不对。无论如何,这都是讲做事,而不是求结果。徐兄,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这道理千古不变。”
听着李鸿启严肃的语气,徐世昌觉得一阵失望。他原本找李鸿启一来想解惑,二来想求些计策。当下解惑倒是做到了,可他也没心思求什么计策。按照李鸿启所说的,北洋想解决当下问题,以达成比人民党更强大的目标,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学习人民党。
就人人平等这一条,袁世凯首先就不会同意,北洋上层更不会同意。包括徐世昌自己也不会同意。至于土改,北洋治下的所有的地主士绅全部都会反对。人民党敢杀士绅,北洋军里面地主士绅家族出身的士兵军官比比皆是,北洋这么做起来,无异于自取灭亡。所以北洋与人民党之间一决雌雄的战争仅仅是时间而已,甚至不用等太久,人民党当下就开始对河南动手了。河南地处中原要地,连接河北、山东、山西、陕西。人民党夺取河南之后更不可能就此喊停。
徐世昌突然有些奇怪,当年陈克到底怎么忽悠的袁世凯上当的呢?转念一想,徐世昌又释然了,莫说袁世凯,就是他徐世昌当年在袁世凯的地位上,在唾手可得的中央大权,以及与人民党死战尚且未必能取胜的局面下,到底该怎么选是不问可知的。
“李兄,多谢指教。”徐世昌起身说道。
“我还是那话,徐兄所做的乃是徐兄想做和能做的。我根本没能帮上什么忙。”李鸿启答道。
也不客套,徐世昌意气消沉的离开了李鸿启家。没有回自己家,徐世昌去见了袁世凯。一见面,徐世昌就说道:“大总统,前一段英国提出的善后大借款的事情,我觉得不妨和他们再谈谈。”
袁世凯当时就变了脸色,善后大借款的条件实在是过于苛刻了。借款总额2500万英镑,年息5厘,按4%实交,47年偿清,本息共计679597英镑,以盐税、关税为抵押。利息率形式上是5厘,而按4%实交,实际接近6厘;在发行交款期前,都用年息7厘或6厘的垫款方式付款,于是银行团又获得双重利息,并且利用金银汇价涨落,在交收款项时攫取汇兑差额利润。
最令袁世凯难以接受的是,按照合同规定,借款额中必须扣还附件中各项到期应还的中央和各省外债及赔款本息,这些扣款就超过了借款额的半数。借了2500万英镑,实际只能拿到200万的实给。200万英镑也不过是一亿两银子。似很多,真的用起来北洋计划中的60万军队两年就能把这笔钱花光。
袁世凯油胖的脸上肌肉微微颤动了几下,“菊人,你的意思是一定要和人民党开战了?”
“除此还有别的办法么?”徐世昌问道。
袁世凯背着手在办公室中来回走着,过了好一阵他才说道:“容我想想再说。”
之后的几天,袁世凯接连与陆军部、海军部,乃至北洋高级官员们密谈,所谈论的内容只有一个,北洋有没有能力打赢人民党。
近期的计划是段祺瑞出的,他自然是信心十足。“大总统,当下各省不是不想和人民党打仗,乃是他们打不过人民党。这都快七年了,人民党每战必胜。其他各省被吓破了胆。我们北洋只要能够与人民党划清界限,各省只要到能赢,他们绝对不会站到人民党那边去。人民党气焰再嚣张,也不过是四省之地而已。被周边各省围攻,他们一定会输。”
王士珍的法虽然没有这么乐观,不过王士珍同样支持战争,“人民党乃是以军队起家,他们只要败一次就会满盘皆输。若是再等下去,等人民党继续坐大,那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冯国璋现在是北洋东南重镇,被袁世凯从浙江把他叫回北京,听说要与人民党开战,冯国璋立刻就兴奋起来。“大总统,东南各省士绅对人民党无一不是惧怕痛恨。只是苦于咱们北洋没有出来领头,若是开战,东南各省一定会支持咱们北洋的。”
不过给袁世凯最后决心的却是第二镇统制段芝贵的电报,这些天段芝贵一直在电报里面哀求北洋政府出兵河南。而92年2月0日,段芝贵的电报已经空前的激烈,“河南都督张镇芳纵容税警部队贪污粮饷,职部第二镇已经断饷两月有余。前日有少数官兵闹饷,险些酿成哗变之局。若是三日内不能运饷到开封,卑职只能带兵返回北京,以保住北洋军第二镇。往大总统速与卑职命令。”
不久前北京刚闹过兵变,到段芝贵的电报提高闹饷,袁世凯知道没有了任何办法。着河南在地图上所处的位置,袁世凯下了决心。河南失守之后,整个北方是门户洞开。人民党60万军队的洪流可以轻易的从河南冲入河北。那时候加上人民党在山东的部队若是一起出动,北洋军就会在河北被包围歼灭。
从地图上转开视线,袁世凯下达了命令,“电令段芝贵带新军第二镇演铁路到安阳集结。命外交大臣唐绍仪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