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先生,只怕不能如您所愿了。”陈克答道,“最近我们夺取了好几个省份。您也知道,我们人民党的地方工作需要大量的资料。安徽被抓的官员们,咱们搞了一个安徽文史馆。就是把这些历史上安徽的地理、历史、翻译成现代汉语。您读书我不反对,不过工作为先。您要么担当起咱们各地文史馆组织者,把那群被俘的官员给利用起来。要么就去安徽大学历史系当个系主任,开始培养一批能够承担翻译工作的人。这可是大事,不是您这样的人来负责,我不放心。”
冯煦最后选择了文史办主任一职。解决完了冯煦的事情,严复提出了自己的问题。“陈主席,既然我们已经有了港口。要不要重建海军?”
“严先生,您不想当教育部部长了么?”陈克觉得一阵头晕。
严复正色答道:“文青,你是知道的。我干海军干了一辈子。这十年不干海军,也只是因为造化弄人。现在根据地已经成型,我和袁项城谈了几次,大家都认为全国局面已经开始稳定,再起战端的可能不大。我真的想再回海军去。俗话说,未雨绸缪。我们现在再兴建海军,也是个好时机。”
陈克揉着太阳穴,海军的确得搞。但是听严复这意思,他是想去搞真正的远洋海军,而不是内河水军。这就需要相当的投入。“那准备把校址设在哪里?”陈克问。
“我想设在连云港。”严复果断的说道。
“不行,想离连云港近点是可以的,那就设到徐州。先建立一所航运学校。”
“航运学校的话,还不如设在武汉。”严复来早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好吧。就这么办。”陈克答应了严复的要求。
处理完了近期的几件事,陈克带着流动中央办公厅一路西进,继续流动办公的使命。
自打年初袁世凯回北京夺权,人民党的军事压力骤减。原本的凤台县中央也就处于拆散状态。四个省需要的干部架子远比想象的更大,江西省现在就是纯粹的军管。华雄茂与何足道搭班子,04、05两个师与第四军军部整个挪到了江西。
山东省稍微好一点,是个半军管状态。以山东根据地原有的兵力组成了第五军,柴庆国出任军长,陈天华担任了军政委。
湖北情况复杂,以路辉天为省委书记,带走了安徽原来将近一半的框架。
至于安徽本地,则构架了几乎全新的一套班子。齐会深担任省委书记,宇文拔都充当了省长,年轻的任启莹出任省委办公厅主任。
而陈克自己,则带领了一群党校、干校、军校毕业的学生组成的流动中央办公厅,开始在各地进行流动办公。人说“拿着鸡毛当令箭”,人民党现在这个重要的过渡期里头,反倒是“拿着令箭当鸡毛”。这么做到底对不对,陈克自己也不知道。不过历史上的经验实在是让他感觉不亲自去是不行的。
毛爷爷一生都极为厌恶苏联的官僚体制,虽然与美国斗争了二十几年,毛爷爷却很希望能够与美国建立良好的关系,甚至是战略合作。这是大战略家的眼光,也是极为睿智的决定。太宗的政策与其说是他的独创,还不如说是对毛爷爷路线的延续。至少尼克松972年访华的时候,是毛爷爷制定的路线,具体谈判是总理一手抓的。从949年《别了,司徒雷登》,到972年尼克松访华,这中间不过是2年。共和国的同龄人们中间很多甚至没有结婚。就是这2年,中国从一穷二白根本没人放到眼里的贫弱农业国家,一跃成为了拥有核弹、氢弹,构架起初步工业基础的地区性强国。而且在于美国的数次交锋中,共和国都丝毫不处下风。
即便是毛爷爷过世后,中国的领导权也没有落到旧时代的那些地方势力手中。经历过大规模运动的震撼,一个人类历史上空前的工业官僚集团崛起了。与其他官僚集团依赖地方文化阶层的特点有着本质的不同,共和国的官僚集团本身就是先进文化集团,掌握了先进的思想、文化、科教。主导了国家的经济、体制,涵盖了几乎所有的领域。彻底压倒了地方主义以及所谓“公共知识份子”。
独生子女政策又斩断了官僚集团将权力世袭化与门阀化的物质可能性。全国范围内的统一教育体系,乃至不断完善的公务员体系,让这个强大的国家机器保证了足够的开放性。
当然,如果用纯洁无暇的天使样板要求一个世俗的平民政府,那自然会让这个世俗平民政府起来污秽不堪。不过用比烂的角度来的话,这个体系在世界上还是最不烂的。
陈克从来不认为官僚集团是原罪,官僚也是人,大家都要生活。官僚与人民的矛盾焦点是分配体制。而且陈克从来认为,权力凌驾资本之上,这是人类政治史上的最大正义之一。如果是一个真正的**者,自然可以评价各个制度的局限性。但是却应该承认这些制度存在的基础。幻想救世主般的政府,首先证明的只是自身的堕落而已。
所以,如何让近期由国家强势拉动经济与生产力的条件下,努力推动人民党的党组织以及政府组织与人民共同成为劳动者,学会劳动,懂得劳动。并且通过社会主义制度来保卫广大劳动者的利益,就是陈克选择流动办公的原因。
中国的习惯是喜欢一刀切,党的历史上也是如此。例如著名的大前跃,就是中央没经验,过度放权的结果。比较极端的例子就是贫困的甘肃省在五八年的头六个月间投资兴建了二十二万四千五百个新工厂。不用说,没有足够的受教育人群,没有经验,没有设备。这些投资注定是要打了水漂。后期注定会打水漂,那前期的投入绝对是制造出巨大的浪费。刘修养等人弄出的这运动要是不闹出大事来反倒是稀奇的。
左倾冒险主义素来是官僚捞取政绩的传统方法,毛爷爷和左倾斗争了一辈子,陈克也下定决心斗争到底。
从合肥往西很快就进入了六安县的地盘,在流动办公厅的队伍里头,黄玉玥和其他几名女性同志骑在队伍中骡子上,这种对女同志的优待也不是全天都有。她们每天必须走半天。月下旬,山区气温已经冷了起来。因为早上走的急,骡子和步行同志们呼出的气甚至可以到淡淡的白雾。办公厅的都是年轻同志,不少人原本都以为跟着年轻的陈主席会很“享福”,虽然没有理论支持,不过大家很容易就能生出这种正常的念头。于是他们就知道事情与想象的并不一样。
陈主席行军风风火火,大步流星。大家玩了命跟上就已经勉为其难。更别说在旁边搭话套近乎。就因为跟不上行军速度,办公厅已经淘汰换掉了一半的人。
且陈主席喜欢与沿途的陪同人员谈话,了解各地的特点,特产。听多了,同志们也就有了概念。陈主席想知道的就是当地有什么、当地百姓愿意干什么,在不大规模破坏当地生态环境的基础上,当地到底有什么可以大规模输出的贸易品。修路、教育、妇女解放、物流,更是永恒的话题。
但地方干部或者遮遮掩掩或者单刀直入的说起人事上的事情,陈克却从来不接腔的。如果对方逼得过急,陈克顶多说一句“我知道了。”
办公厅的同志们,特别是男性同志们早就询问过陈克为什么要问这些,陈克也向大家解释过。如果人民党现在以征收为手段,注定会引发地方上的全面反弹。而人民党如果只是发挥出地方上的优势,进行贸易,提高人民收入,那么在这种互利的关系上,人民党就能够有效的掌握地方上的主导权。
黄玉玥对这种工作方法自然十分赞成,可黄玉玥却有个始终不敢问的疑问。她发现无论对方什么身份地位,只要与陈克站在一起交谈,这个人就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空间。陈克身边好像永远都给别人留下了空间。哪怕是对方不由自主的试图位于比陈克更高的地位上,只要不牵扯原则性问题,陈克也能容的下。
对这个问题,黄玉玥已经注意到了很久。她每次能够清楚的到这点。黄玉玥好几次与同志们小心谨慎的提起这方面的讨论,她发现同志们对这个极为异常的东西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只是享受着能与陈克站在一起的感觉,哪怕明知道很舒服,却根本不知道这种舒服是陈克有意或者无意制造的。
黄玉玥并不是自己主动愿意加入革命队伍的,那人民党攻克安庆之后,将女子学校的在校生全部掳掠到了凤台县根据地。并且强行和这些孩子们签署了劳动合同。安庆战役中连夜的枪炮声,厮杀的呼喊与惨叫声,以及战后地上的血迹,空气中弥漫的硝烟与血腥的气味。黄玉玥到现在还能回想起来。那时候亲自指挥战争的最高指挥官就是陈克。
这样的一个统帅大军的军人绝对不会是任人欺压的对象,实际上根据地里头也没有人敢于欺负陈克。那些人他们只是希望让自己在陈克面前表现的更有能力一些而已。例如眼前的这位六安县下头的区干部。提起自己如何发动群众试着种植桑树的功劳,就兴奋的要死。发动了多少群众,手上磨了多少伤口和茧子。陈克静静的听着,在那位干部这番表功的关键时刻,陈克很巧妙的把话题引向了其他工作上。于是这位干部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的各项工作都给说了一圈。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里头把诸多工作安排上的缺陷暴露的清清楚楚。
“继续努力,把全部工作都在春节前有个收尾。明年开春之后,大家得到更大的成果。”陈克的话很简单。
黄玉玥听的背上一阵发冷,着那位那位干部兴高采烈,充满信心的模样。黄玉玥很想问问那位干部,这工作量他到底准备怎么到了春节前有一个收尾。如果不能按时收尾,这位干部准备怎么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