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看出他的疑虑,江齐天淡淡一笑,转而望向天空之上茫茫白云:“趁大哥还没回来,今天我倒不妨同你说几句实话。你母亲梨月夫人,曾经救过我。就是你成婚后不久,掉下去的那个湖……呵,那个时候你母亲还怀着你,硬是奋不顾身掉入冬天冰冷的湖水中,将我给捞出来……四弟,你知不知道,推我下湖的是我的亲生母亲,但救了我的却是你的母亲。你说,荒唐不荒唐?”
江离云听了这话,只能陷入更深的沉默。
这种事他自然是不知道的,也从未听母亲提起过。
骤然听江齐天说起,江离云才知还有此等旧事,一时百感交集。
而江齐天只是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我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什么位置,现在,我也不打算去占别人的位置。你啊,就好自为之吧!”
说完,江齐天便摇头晃脑的将江离云推出院子,自顾自的拿着酒壶喝着,那姿态怎么看怎么潇洒自如,但江离云知道,他心里的苦,是有苦说不出的。
当天傍晚,宫里终于传来了圣旨,请江离云和江齐天,还有江翡琳一同入宫。除了靳梓汐称病没有去接旨外,其余人在附院门口跪了满地,靳梓汐冷冷看着,心想这过了一天一夜,宫里的那位怕是早已想出对策。此时,她也不敢放松,连忙招手叫了秋眉来,嘱咐她一切按计划行事。
当晚,江离云似乎也有安排,接到圣旨之后,便对靳梓汐说了一声有事要外出,就迟迟没有回来。
靳梓汐也不是有心等他,只是身边突然少了个人,难免有些担心,好在暗卫很快便来告知她有关江离云的下落,说他已经暗中开始联络南湘各武林人士,伺机而动。
“宫主,南湘国主昏庸无能,许多人欲杀之而后快,那些武林人士也都是寻常人,在如此重税之下,早有了反抗的心思,以属下看,姑爷揽月公子的名号在江湖上是响当当的,若是他想要一夺天下,一定有不少人会出手相助!”
秋眉有些兴奋的说着,但靳梓汐依旧愁眉不展:“虽说如此,但……自古以来,都没有武林人士夺天下的先例。”
就如君国,虽说打天下的时候用了奇门遁甲的法术,但背后到底有君王府的势力,可是江离云呢,侯府的势力不敌一个王府,侯夫人背后可是楚王的旧部,真的打起来,谁胜谁负还未曾得知。
靳梓汐正想着,前院的一个面生的小丫头便走进院落,恭恭敬敬的给靳梓汐施礼:“四少夫人,大少爷说有要事同四少夫人相商,请四少夫人去前厅一趟。”
靳梓汐诧异了好一会儿,不明白江少卿这个时候见她是为了什么,但也没有太过多虑,便随着小丫鬟前往前厅,只是路上多嘴问了一句:“三少呢,怎么没看见他?”
“三少也说门了呢。”小丫鬟笑着回答,“许是在京中有什么朋友吧。”
靳梓汐皱了皱眉,觉得这话说得有理,可一想一个小丫鬟应该不会议论少爷们的事,以前绵心每一次谈起其他少爷的事,都是被逼无奈才对她坦言相告。
这时,靳梓汐不禁好奇的打量起那小丫头的侧脸来,越看越熟悉,最终终于恍然大悟:“你是喜春楼的翠烟?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不错,这小丫鬟正是翠烟!
不过是换了身衣服,换了副打扮,脸上不施脂粉,靳梓汐显然认不出来,更没有想到这翠烟不施脂粉的时候看起来竟是如此年轻,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
翠烟被她拆穿了身份,倒也不慌张,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笑意,眼中明亮眸光坦然:“四少夫人好眼力,我是随你们一同来京中的,可是混入队伍里,一直没人认出我来,你倒是头一个。”
听了这话,靳梓汐不禁警惕蹙眉,右手抚摸上左手的戒指。
看出她这个危险的动作,翠烟明显一愣:“四少夫人,我又不会武功,难道你还担心我会害你不成?的确是大少爷让我来请你的,我一直是大少爷的人,恐怕这件事四少夫人也是知道的吧?”
“我们都来京中了,你难道不需要留在沧州探查侯府的消息吗?怎么,莫非江少卿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会儿已经准备收网了吗?”
靳梓汐挑眉说道,就连江离云都开始做准备了,江少卿不可能不有所防备。
翠烟边走边笑说:“四少夫人不是命人将侯爷都接走了吗?如今的侯府就只剩侯夫人和大少夫人,两个女人在家还能掀起什么风波,您说是不是?”
“既然你已经来到京中,还能知道侯府的事,可见江少卿身边的棋子不止你一个。我想,这样的消息恐怕是吴婉月告诉他吧!”
翠烟依旧浅笑:“既然四少夫人什么都知道,又何必多问呢?”
是,她的确什么都猜到了,却猜不到这个时候江少卿请她前去究竟所为何事。
入了院子,江少卿依旧坐在绿影丛生的花园湖畔煮茶,抬着艳紫的衣袍,一丝不苟的束着官发,黑眸微垂,怎么看都是一副温文佳公子的模样,虽是煮茶,但姿态看起来比江离云作画还要温润几分。
“弟妹,坐。”
见靳梓汐来了,他便缓缓抬手冲她一笑,伸手指了指身旁的座位。
靳梓汐狐疑的坐在了石凳上,等待江少卿说明来意,可江少卿什么都没说,依旧只是静静煮茶,旁边除了翠烟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人。
久久之后,倒是翠烟先笑了起来:“大少,我记得您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遇到喜欢的女子,一定会亲手为她煮一杯茶,是吗?可惜翠烟一直以来都没有福气喝到大少您煮的茶,倒是四少夫人有这福气。”
江少卿没有抬眸,缓缓将茶水倒入杯中,嘴角虽然依旧挂着笑,但说话的口吻到底含着几分冷意:“你不用提醒我,梓汐的身份,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说完,茶杯就已轻轻放在靳梓汐眼前。
她这个正主,第一次被人当着面议论,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会儿不由眼眸一转,想起江离云叫她少跟江少卿接触的话,正想着怎么趁机溜走,可眼下翠烟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那眼神中有些靳梓汐看不穿的神色,不禁叫靳梓汐有几分好奇:“你看起来年纪好小,可我的人似乎说你来到这里已经很多年了,是西域人,对吗?”
翠烟抿唇一笑:“想不到四少夫人还打听过我的事,是,我的确是西域人,看起来小是因为在西域的时候,被装在一个罐子里养大,控制我们的身形,好在大少及时救了我,若不然,我这张脸就是长得再好看,身形也形同侏儒。不过,好在就算我不高,在喜春楼那种地方,只要弄一些脂粉在脸上,倒也可以装扮成熟,平日里我这副模样,我倒也看不惯,总感觉自己像没长大似的。”
听了这话,靳梓汐才知翠烟小时候所受的苦难,不禁微微颔首,算是对她致歉。
而身旁的江少卿却径自端起茶杯,也在这时问道:“对于我的事,弟妹打听过很多吗?”
“也没多少,你做事素来隐秘,除了知道你在暗暗收集情报之外,别的事,我就只能靠猜了。”
“哦?想不到弟妹竟然也会关心我的事。”说着,江少卿便挥挥手,示意翠烟退下,“现在除了你我之外,便再无外人,弟妹有什么想知道的,不如直接问我好了。”
靳梓汐皱了皱眉,将端起来的茶杯又放下:“不如大少您坦言相告,就说你今天为什么请我来吧。”
“好,既然弟妹如此爽快,我也就不左顾而言他了。”说着,江少卿便看着靳梓汐缓缓一笑,黑眸犹如春风拂过,一片温情,“你非要帮江离云不可吗?”
寻常还四弟来四弟去的,这时竟然直呼其名,靳梓汐不由冷冷一笑,知道江少卿这是要同她摊牌了,秀眉缓缓一挑:“我不帮他,还能帮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