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韩常临河而劝,终于让完颜兀术改了决策,而大军一旦决定抛下辎重,尽情奔驰往西京而走,却是瞬间无法可制……
当然了,这种情况下,也意味着金军彻底放弃了与宋军作战的意图,而且扔下辎重下纯粹的急行军,本身就意味着马匹的倒毙率、士卒的非战斗减员率将大大提高。
见此形状,岳飞不敢怠慢,一面派部分部队渡河抢夺金军遗弃辎重,一面急速沿河追击,并不忘仓促去汇报赵玖与韩世忠,得知王德动向后,更是与王德发出联络,相约夹河追击。
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金军冒着巨大的减员压力奋力奔驰,等到登封的时候,便遇到了耶律马五的接应部队,成功进入洛阳盆地。
这下子,韩世忠的设伏之策彻底告败。
这不是韩世忠没有尽力,也不是岳飞没有勤恳执行韩世忠的方略。
实际上,两人做的都没有问题,韩世忠并没有忘记西京这个口子,他已经在联络李彦仙试图在西京一带彻底驱除耶律马五锁住口子了,但到底是晚了一步。
岳飞的执行更是没得说,他甚至忍住了在汝河畔聚歼那四个猛安的诱惑。
问题在哪里呢?
很简单,宋军低估了鄢陵-长社一战的意义……他们既低估了金军对这一战的惊愕程度,也低估了这一战对自己人的振奋作用。
或者说,赵玖、韩世忠、岳飞三人本身都有点特殊,都有点脱离群众的,三人在筹备这个埋伏的时候,根本没有将心比心,弄清楚大宋官家亲自出现在战场上战而胜之,以及十五个猛安成建制的全灭,对金宋两军双方到底有何意义?
这可是金军第一次满万却反而被成建制歼灭!
什么事情第一次来的时候,都会让人慌乱的……金军自己是怕了,挞懒亲历此战,慌乱难为,干脆一走不复返,而兀术那些人虽然没有畏惧这个份上,但内心的惶恐不安却也实际存在,而这种惶恐使得他们面对着岳飞教科书式的迟滞与引诱时,不但没有中计,反而愈发警惕。
毕竟嘛,以前的宋军不是这样的。
而导致金军主帅兀术彻底改变方略的直接诱因,也就是南阳方面的主动追击,更是出乎赵玖、韩世忠、岳飞等人的意料,他们真没想到王德和呼延通能追过来。
当然了,这个时候反过来一想,似乎王德和呼延通不追过来也说不过去……虽然不知道南阳那里具体是何反应,但见到金军呼啦一下全消失,然后打听到赵官家在鄢陵-长社那一番听起来有点吓人但好像又做不了假的作为,南阳的吕相公又怎么可能毫无反应呢?
甚至,御驾亲征本来就是吕颐浩的建议。
当然了,韩常的出色判断和拔离速等人的警觉也是一个重要原因。不得不承认,金国崛起阶段,同样有大批出色的军事人才趁势而起,他们的战斗力并非无根之木、无垒之山……一句话,他们可以因为此战和眼下困境一时慌乱,但想要他们的战斗力和判断力极速崩塌,也不是一个现实的事情。
但不管如何了,随着金军主力在付出了近千的非战斗减员、丢掉了更多数量的战马后,完颜兀术到底是成功撤回到了西京,并与耶律马五汇合。
不过,即便如此,战事也不可能就此终结,因为几乎是兀术抵达洛阳的同时,李彦仙部、将王彦部派遣到东京保卫赵官家后的韩世忠部、岳飞部、乃至于王德部、闾勍部,便陆续汇集到了洛阳东面汜水关、南面登封、西面渑池一带,也就是传统洛阳盆地的外围了。
各部合兵一起,最少得有七八万之众,相互联络不停,在拥有圣旨、金牌、玉带三重加成的韩世忠的主导下,基本上从三面包围了洛阳,并不停缩小包围圈,很明显是在对数量多达四万有余的金军骑兵主力虎视眈眈。
这不是韩世忠吃了豹子胆,也不是他报仇心切失了理智,而是这些将领,乃至于远在东京的赵官家都知道——扔下辎重、抵达洛阳的完颜兀术此时必然会获知挞懒北走的信息,而挞懒既走,握有这么多骑兵却缺乏补给的这位四太子再怎么暴怒,却有且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尽快筹集渡船,然后迅速渡过黄河,因为他已经无法在河南立足了!
金军渡河分兵断后之时,便是宋军再围过去狠狠撕咬一口的最佳时机!
正月将去,二月将至,受限于信息的传播速度,其他地方的金军、宋军或许还在冰火两重天……但正如《战争论》中提出的那个观点一般,主力会战决定了军事层面的一切,随着十余天前那场赵宋官家亲自发动并取得成功的会战,以及随后这些日子里宋军对那场会战战果的扩大,到此为止,最起码洛阳周边的交战双方都知道这一战到底是宋军守住了,金军被挫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