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
赵立本却嗤之以鼻,满脸不屑道:“你小子跟纯洁有一文钱关系吗?”
“爷爷,有这么说自己孙子的吗?”赵昊登时委屈坏了:“我从各种意义上,都还是个孩子啊。”
“那也是早晚的事儿。”赵立本哼一声道:“你别光想着抱大腿,天家的软饭没你想象的那么可口。”
“哦?”赵昊马上露出虚心受教的神情,毕竟在这件事上,爷爷才是真正的王者。
“唉,以往觉着你还小,接触不到那个层面,也就没跟你提过。没想到,你小子这么能折腾。再不跟你说个明白,怕是要惹来泼天大祸的。”
赵立本端起茶盏,轻抿一口道:“今天就跟你好好唠唠吧。”
“是,爷爷。”赵昊立即正襟危坐,聆听受教。
“大明朝不是二祖时代的大明朝了。二祖手中至高无上、杀人无算的皇权,早已被层层裹在了茧子里。”
便听赵立本面无表情道:“也就是在北边这几个省,因为还要靠朝廷抵御边患,你还能感受到皇权的存在。回到咱们南边,谁还把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当回事儿?在东南,别说长公主了,就是圣旨,有时候也跟草纸没什么区别。”
‘要是擦起屁股,肯定圣旨更舒服。’赵昊心中吐槽一句,便将此事记入了今生的遗愿清单中。
不过,这番话从堂堂两榜进士、前南京户部侍郎口中说出来,确实足以让人毛骨悚然了。
“真有那么夸张吗?”赵昊声音有些发涩。他总以为,这才是隆庆朝,情况应该会好一些……
“呵呵……”赵立本却冷冷一笑道:“皇权是什么?是紫禁城里那套大驾卤簿?还是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那都是哄皇帝开心,骗老百姓听话的玩意儿罢了。”
赵昊听得心惊肉跳,心说爷爷确实有酒了。
“放心,外头你奶奶的人已经看好了。”
赵立本一眼看出他的担心,揶揄一句道:“你都敢当众打徐阁老的脸,还怕听两句闲话?”
“孙儿胆子确实不大。”赵昊讪讪道:“灵济宫那次,我已经够小心了,没想到他老人家还真生气了。”
“你以为徐阁老题了‘百家争鸣’,就允许不同声音在台上大放厥词?”赵立本哂笑一声道:
“那所谓灵济宫讲学,乃是他利用王学、肉身成圣的道场。只要天下的读书人都摒弃了理学、信奉王学,那他这位王学的精神领袖,当不当宰相都不重要,反正都是言出法随,无人敢违背,比圣旨还要好使。”
说着他神出鬼没的出一脚,踢在赵昊左边屁股上道:“你倒好,跑到人家的场子去。当着人家老大的面大放厥词,说什么心学管好自身,其余的交给科学。”
“哦,合着心学只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都得靠你的科学?”赵立本朝孙子竖起大拇指道:“是我赵立本的种,够猛,够狂!”
“一家之言,一家之言嘛。”赵昊现在基本上摸透了老爷子的脾气,他就是喜欢玩大的、越野越过瘾,整天那么恭恭敬敬、老老实实,反而不讨老爷子喜。
难道是因为一辈子郁郁不得志,总觉的还没施展开拳脚,就先下台休息了憋得慌?
赵昊胡乱猜测一句,然后赔笑道:“爷爷,咱还说啥是皇权吧。”
“以后你少打岔,不知道爷爷这年纪,说了上句往下句吗?”赵立本笑骂一声,才接着说道:
“皇权其实就两个字,兵与税。没兵放屁也不响,没钱你就没法养兵。但征税需要官吏,运粮修路兴水利需要壮丁。所以要坐稳江山,还得再加两个字,官与丁。”
“兵、税、丁、官。”赵昊默默点头。这年代,还是可以粗暴的说,税就是粮,粮就是税。有兵有粮可以打天下,有官有丁可以坐天下,老爷子不愧是前副部级干部,看问题就是有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