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继续之前的问题,我再进一步问一下。●⌒”常思平比划着问道,“超临界机组的高温高压环境下,热力管道将经受更大的考验,除了在管道材质工艺上需要严格把关外,锅炉吹管方面,是否有明确的加强参数?”
小田切将这个问题翻译过去后,对面又是一阵商议。
张逸夫看得明白,老常这些问题提得太细了,也太敏感了,对方多年总结的经验,不可能真的就这么毫无保留的送给你。
这是一个看似很小,却绝对不能忽略的问题,锅炉汽机的过热器、再热器以及蒸汽管道系统,尽管在制造、运输、安装等过程中采取了各种措施来保持内部清洁,却仍难免遗留一些杂物及锈蚀物在里面,小如沙粒石子儿,猛如旋屑铁片,蒸汽吹管是机组投运前对上述系统进行的最后清扫,否则即便是一个小小的沙粒,在长年循环运行中,都将对整个机组造成难以想象的影响。想象一下超临界状态下的水汽循环,那是怎样可怕的物理环境,即便是小小沙粒也可以产生子弹的威力,一次次如彗星一般撞击着叶轮与内壁,一个完美的超临界机组如果死于这种东西,那么负责它的干部又可以去“单身负责”了。
这就是可怕的电力工业,处处有学问,处处有责任。
常思平就是想问,在苛刻的工况下,我们是否要采取一种苛刻的吹管方式?
日本人面对这个问题讨论了很久,最终给出的结果是,他们也无法确认,需要回去以后问问,明天给你们答复吧。
老常有些失望,但他也知道自己问得太细了。对于他来说,这次就是来捕风捉影的。
至于张逸夫,他“满腹经纶”天下皆知,此时已经无需更多的装逼了,已经进入能不说话便不说话,保护好自己知识产权的地步。
随后其余几人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也纷纷提出了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日方面对这些不疼不痒的问题反而回答得极其认真细致,废话连篇,这使得整个过程看起来很热闹。
所以越大的会就越是这样,只有无聊的问题才能展开热烈的讨论,通常还不会有结果。待这边问的差不多了,短暂的冷场过后,小田切瞄向了张逸夫,干了多年销售且在天朝打拼过的小田切。早早就看出这货才是最难对付的,且中方团队内不管老幼妇孺,对其都很尊敬,绝对是个神秘人物,毕竟连自己的“欧弟”谜题都破解了。
“张处长,您还没有提问,有什么需要翻译的么?”小田切适时问道。
张逸夫想了想,最终摆了摆手:“没有了。我是来学习的。”
不问点儿什么,好像显得太没水平了。但现在的张逸夫已经不需要彰显水平了,进入了言多必失的阶段,他料定一堆人合伙往自己身上扣锅,干脆就别说话了,无欲则刚。
待小田切将张逸夫的原话翻译过去后,对面东电的副总露出了富有亲和力的中年微笑。叽哩咕嘟冲张逸夫说了好多。
小田切翻译如下——
“张处长,通过刚刚的交流,我们也很感叹于中方的技术水平与建设决心,但很多内容是公司级别的重要事项,我们没有权力在交流中涉及。像刚刚两位专家提出的那些细节还有很多很多。这都是安全稳定生产中的重要内容。实际上这其中的大多数技术内容,我们也未必完全了解,在此我提出一个对大家都具有实际意义的解决方案,如果中方有需要,东电完全可以负责中方电厂的设计、施工事宜,甚至在运行中也可以提供技术咨询,还有维护咨询,不知意下如何?”
好么,张逸夫躲了半天也没躲过去,这问题还是砸到他脑袋上了。
一双双眼睛盯着张逸夫,麻烦降临。
张逸夫慢条斯理道:“辛苦转达一下,这件事我们需要回去请示领导,待商议之后才能给出答复。”
“哎!哪里的话么!”一直没怎么发言的欧炜这会儿突然活跃起来,“冀北节能工程,张处长你现在就是牵头人,拿主意的人,回去商量也是咱们商量。我先表态,我这边都跟着张处长的意思走,只为尽快推进工程。”
这话说得多漂亮,你是大哥,我听你的。
小田切这会儿也不急着翻译,看起戏了,这位年轻的张处长,你给了我这么大压力,现在轮到你了吧?
这会儿,本该是张逸夫为难的时候,却见文天明第一个不干了。
“这怎么可能?这个决策已经完全超出了我们的权力了。”文天明劈头盖脸冲着张逸夫说道,“我们的计划是设备采购,并非是成套设计招标。”
“是是,小文你说的对。”张逸夫反冲欧炜那边笑道,“可是欧处长不是希望让有丰富经验的东电来做么?这样可以确保安全。”
“那也不行,我们不能擅自决定。”文天明坚定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