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逸夫还拿不准主意,只得示意她再稳一稳。
向晓菲只得把话又咽了回去。
聊着聊着,里面的联欢会也到了闭幕的节奏,三三两两的人开始走出饭店,三人也不好继续坐在台阶上。宋小妮回去找父母,张逸夫则拉着向晓菲走到一旁私下说话。
“哥,你动心了?”向晓菲小声问道。
“有点儿,但还拿不准。”张逸夫犹豫道,“具体情况,还要再到现场看看,看这厂子有没有发展潜力。”
“这可得想好了,承包不单是给钱而已,还得负责养着那堆人。”向晓菲煞有介事地合算道,“就算计算机的单子最后成了,怕也撑不住厂子一两年的消耗。”
“一两年,能干好多事了。”
“谁干?”
“这就是我现在发愁的事情。”张逸夫清楚,自己若是大刀阔斧去干了,怕是就要渐渐淡出体制了,但若不去干,向晓菲再有能耐也没有半点技术,折腾不活这个厂子的。更何况她一个20出头的姑娘,怎么可能镇得住一厂子人?蓟京这帮老油子可不是赵红旗他们村那几个汉子能比的。
张逸夫思前想后之后,最后说道:“这样,春节前周局长嫁女,有个宴,你包500过去,伺机探探风声,我就不出面了。”
“要500?要那么多?”
“顺便还有我爸升职的事情。”
“才500?这么少?”
“……”
席毕。张逸夫一家人舒舒服服回了家。老张今晚被以种种理由灌了不少,简单洗漱过后便睡了,宁澜却还在客厅不知疲倦地把地擦了。
兄妹二人伺机拉住老娘坐在沙发上。聊起了升职的事情。
“啥?王局长说的?!”宁澜瞪着眼睛惊讶道,“要提你爸?”
“小点声。”张逸夫也没想到老娘能这么惊讶,赶紧做出收声的手势,“只是有苗头,咱们这边还要努努力的。”
“逸夫,你别骗妈。”宁澜激动地握着张逸夫的双臂,“局里……局里真有这个意思??”
“王局长说得很明白了。但办成之前。这事千万别声张。”
宁澜盯着张逸夫,看着成熟懂事的儿子。听着房内丈夫的鼾声,眼眶渐渐湿润,最后竟哽咽起来:“多少年了……多少年了……”
“妈,别激动。还没成呢。”张逸夫真的不知道如何劝她了。
“哥,你真是不理解啊。”向晓菲在旁边叹道,“这些年,宁姨吃的苦,可比你爸多多了。”
“不苦,不苦……”宁澜擦着眼睛强笑道,“这有什么苦的,日子不过得挺好的。”
设身处地来想,站在女人的角度来想。老娘的心,确实比老爹要累。
诚然,张国栋是个有风骨的人。自尊让他做不来很多事,宁可独善其身,也就是因为这样,瞧不起很多事,因此在大多数情况下,张国栋是处于一种“出世”的境界。不听不闻,不想不躁。你们玩你们的,老子干老子的。
换句话说,这也是一种麻木,一种没心没肺。
再说的极端一些,这也是一种自私。
因为宁澜不是什么伟人,读的书也有限,想不得大道理,她就知道一点,要生活,要好好生活。当张国栋出了那次事被贬后,她的生活也变了,从前是受人尊敬的处长夫人,突然就变成了一介电表维护员的老婆。即便是面对隔着一层墙的小科长夫人,也只有低声下气,至于在单位受的那些白眼儿,体会到的落差,自然更多。
但宁澜从不曾说过什么,也没有指责过张国栋的“不争”。她只是一个踏实的女人,照顾家里,养大儿子,好好生活。在张国栋喝苦酒,感叹世事的时候,宁澜唯有不知疲倦地打理这个家,哄着隔墙的路清秀,希望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弥补“迟钝”的丈夫在单位吃的亏。
一两天没有怨言,常人自可做到,但十几年如一日,始终勤恳扮演着自己的角色,不曾给丈夫压力,不让落寞的丈夫更加痛苦,也不曾给儿子压力,不扭曲不谙世事的儿子的世界观,一个女人做成这样,称得上伟大。
在那些记忆的碎片中,张逸夫的情感也渐渐被触动。
“妈,别难过,以后都是好日子,有儿子撑着呢。”张逸夫颇为感怀地说道。
不说还好,这话一出口,本来已经擦干眼泪的宁澜直接决堤,忍不住哭了出来,一路小跑到卫生间,生怕被儿女看到自己的样子。
“这话说的,大孝子啊!”向晓菲笑着拍了拍老哥,“这一句话,够宁姨高兴一年多的了。”
“少贫,不能光说不做。”张逸夫咳了一声,“往后你两头跑,都盯着这事,有机会见到上面领导的夫人,也记得恭维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