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药箱重新盖上,瞅着梁宿友又说:
“爷,我就不开药了。开的肯定跟台郎中一样,我手里也没有这个。帮不了你们。”
梁宿友不说话,只是在那“吧嗒……吧嗒……”抽旱烟。
梁亮跪坐在炕上,一脸绝望。
老二梁庐恨得不行,直接拿起炕上的扫炕笤帚,朝梁亮开打。
他一直隐忍,这两天就忍着。
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都忍着。可是现在,不需要再忍了。
“你不是能耐吗?你不是有法子吗?你不说妙儿回来就行了吗?现在呢,现在娘躺在炕上,你还好好的活着。我问你,娘给了你多少钱你才陪她去县里大牢的,啊?!”
旁人或许会猜不到,可是人精的梁庐,还有梁安,肯定猜到这事儿了。
之所以没有说,也是因为他们打算给梁亮面子,不提这茬。
但是眼下……
能追回一些就是一些了。
梁亮被抽的犹如孙子一般,缩成一团,躺在炕上。
冯氏就再旁瞅着,不说、不拉。
后来,还是梁宿友看不下去了,这才出声制止了二儿子。
“老二,差不多行了,那是你大哥。”
梁庐红着眼睛看着父亲,深吸一口气,道:
“大哥?他有大哥的样子吗?从小到大,你们都疼老大,你们想过我跟老三吗?分家,什么都不拿,就眼前这点儿东西。现在好了,八十两,八十两啊!”
梁宿友被说的脑袋有些热,低着头不停地摇头。
齐妙见势不好,赶紧拿着银针,在他手上连扎了好几个地方。
梁庐这下害怕了,不赶再吱声。
梁亮起身,满眼慌张的看着齐妙,生怕她又说出什么不好的消息。
片刻,梁宿友长长舒口气,是那种无意识的。
齐妙见状,拔出针,看着梁宿友,说:
“爷别着急上火了。您的身子也不好,爷应该不想像我奶这样,躺在炕上,窝吃窝拉吧。”
窝吃窝拉,七家屯土话,类似说生活不能自理的人。
梁宿友重重叹口气,靠着箱盖看着齐妙,说:
“丫头,你这会医术真好,咱家借力了。”
齐妙听了耸耸肩,扭头看着王氏,挑眉又道:
“我这医术还得谢谢我奶呢。如果没有那件事儿,估计我现在还是那个不敢吱声的梁桂香,成不了齐妙。”
梁宿友老脸通红,轻咳几下说:
“对,我跟你奶都对不起你。不然……”
“其实爷跟奶对不起的,应该是我爹。不能因为一个讨水喝的和尚,就断定我爹是个不祥之人。”
齐妙无辜的说着,梁宿友却心里“咯噔”一下。
梁亮、梁庐都满眼茫然,不知道齐妙这话是从何说起。
梁安没吱声,不过也没阻止闺女别说。
“爷,昨天我跟我爹去县衙大牢看我大姑了。”
梁宿友慢慢的转头,只看了一眼梁安,便立刻把视线收回。然后看着齐妙,又说:
“你大姑那边……什么时候走?”
“今天吧。今天上午应该走了。不过我大姑……自杀了。撞墙而死。”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梁敏如为什么会告诉梁安不详这件事儿。应该就是想让他们三房跟老宅有隔阂,日后对他们老宅不理、不管吧。
好精细的心思,不简单!
临死临死,还挖坑呢!
只不过——
“什么?!”
梁宿友惊呼,齐妙下意识的就捏着他手上的穴位,防止他怒火冲顶,有什么不测。
有她在,肯定不能让他有任何问题。
当然,有些该说的话,趁着现在这个机会,也得说道说道。
齐妙加深了手上的力道,继续淡淡的说着:
“大姑满心以为老姑能救她。如今咱们都知道了,王文良被江湖中人带走,下落不明,生死未知。你们觉得那王家,真的会救大姑吗?”
“说到底,还不是人家想把聘礼追回来、找的借口。咱们都知道,陈大雷活着的时候,密下了五十两的聘礼,人家王家给的是八十两。”
事情再被翻出来说,大家伙即便再是老农、没见过世面,也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说到底,农家如果娶个媳妇儿,然后有什么不测,都得想方设法把聘礼追回来。
更何况大户人家呢?
所以这事儿,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
就是针对他们家的。
梁安虽然知道,可天天忙着盖房子,也不想爹娘为了梁敏霞上火,所以就没太细说这个事儿。
但是现在好了,王氏竟然偷偷地把银子凑足,还给了王家,这往后的日子……
“呜呜……呜呜呜……”
冯氏呜咽的哭着,她是媳妇儿,是儿媳,即便再有不爽、不快,也没有立场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