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太子良娣以来,司徒兰还是第一次被单独召见。含元殿的布局一如既往的华贵大气,让人一进门就从心底感到敬畏。
可除了敬畏,司徒兰还多了一份忐忑,之前撒过圆房的谎,也不知道皇帝到底相信没有。
“朕放心把寻儿交到你手里,自然是有朕的道理。”那厢皇帝放下手中的茶,又开口了,“有些话不能当着他的面说,你也应该明白的。”
司徒兰知道皇帝是说沈寻脑子的问题,又不好明说,于是顺着台阶答:“儿臣明白。”
皇帝看了看窗外,叹了一口气,回忆道:“寻儿原先是个极其优秀的孩子,天资聪慧,过目不忘。可在四岁那年突然生了一场大病,整整三日高烧不退,醒来之后已然变了一个人。”
“生病?”司徒兰一怔,不由得问道,“因何缘故……”
皇帝低头看她一眼,额间皱纹渐深,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带着几分无奈和苦涩,“你倒是问得蹊跷,朕若是知道原因,怎会瞒你?”
“不过,寻儿生病前倒有件怪事,那日,从出生起就陪在他身边的奶娘楚氏突然失踪了,整座皇宫连个尸体也寻不见,这件事情一直都没能查出结果,后来也就不了了之。”
听罢,司徒兰想起了太子整夜抱在身边的布偶,顿时冷汗直下,也没敢开口向皇帝询问,只低着头坐在旁边,尽量平复下自己的心情。
看来沈寻真的不是天生傻,肯定是受过什么刺激才生了大病,然后把脑子给烧坏了。
她这厢正在整理自己的思绪,皇帝却又开口了,这回却是带着些温和的语气,“关于寻儿的病,整个大周的神医都无能为力,朕一直以为他这辈子只能这样了。却没想到,原来这个世上也有不用药治的病。”
“啊?”司徒兰一脸茫然。
“这些天,太傅霍方同朕说起过太子的功课,竟是赞不绝口。这在以前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仔细算算,该是你陪伴在寻儿身边的那几天了。”
听罢,司徒兰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没敢说话。
“你是个很不错的孩子。”
皇帝很少出言夸赞别人,一旁的常公公忍不住偷笑了一声,却很快又恢复了原样,御前失仪可是大罪,哪怕是德高望重的老太监也不能例外。
“陛下过奖了。”司徒兰干笑了两声,很是有些不好意思,皇帝要是知道其中的原委,自己还有命吗?
“朕以前也很是无奈,甚至寄希望于皇孙一辈,现在看来,寻儿还是有机会变正常的。慢慢来,就当是,让他再长大一次。”皇帝似乎心情很好,一声声地嘱咐着,“朕确实很少陪过他,也难怪他现在这么依赖亲近他的人,好好利用这一点,教会他如何做人,如何做君。只要你不做出什么逾越的事情,朕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你做的好,你父亲也会好,倘若你做的不够好……”皇帝没再继续往下说。
司徒兰一直在低头听训,听了最后一句话,反而有些手足无措了。
声音又温和了些,缓解了空气中严肃的气氛,“你也不必太过紧张,人的心都是能看出来的,朕瞧着你是个不错的姑娘,才放心让你留在寻儿的身边。”
“陛下隆恩,儿臣谨记在心。”司徒兰咬了咬下唇,说着些违心的客套话。
“其实不单单是字,有空也教教他为君之道、亦或者官员品级一类。让你代劳也是无奈之举,若是太傅来教,他可听不进去……朕这里有些书,一会儿派人给你送过去。”
司徒兰连忙称是。
这般近距离的交谈,才发现皇帝也是个普通人,也会为了许多难事头疼,也不永远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只不过他的烦恼,要比寻常人的烦恼更难解决罢了。所谓不食人间烟火,也只有仙人才能达到了。
“朕过几日会给寻儿请个武学师父,整日纸上谈兵也不是好事,有空也让他学学骑马、射箭。这些你最好是先告诉他,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是。”所谓言多必失,司徒兰一向谨慎,不敢多说什么。
“还有。”皇帝突然又开了口。
不知道是刚刚才想起来,还是故意将这件事情放在最后说。
“太子妃的人选已经定下,乃是当朝太傅独女霍清秋。太子大婚,是不可有半分疏忽的大事,朕已经交给六尚去办了,你作为……太子良娣,也要适当督促着些。”
司徒兰一愣,有些慢半拍的答道:“……哦。”
皇帝道:“朕信你是个公正之人,千万要与太子妃和睦相处。你的丈夫不是别人,是大周的储君,将来更是这大周的皇帝。只要你端庄得体,好好辅佐太子,将来做上皇贵妃也不是不可能的。”
“……”
“儿臣谨记陛下教诲……”
此时此刻,司徒兰的心情很是有些复杂,虽说对太子没有什么特别深的感情,总归也是夫妻一场,平白多出一个女人来分享自己的丈夫,还要为他们操办婚事,搁谁头上都会不好受,偏偏还要在公公面前装出一副识大体的样子,真是憋屈……
“朕今天说的话,可都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