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十几个小时他就这么一直看着她?
商霖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她无知无觉地裹在被衾里呼呼大睡,而他沉默地侧躺在她身边,对着她的脸出神……
我的天。
易扬看着商霖不断变幻的表情,神情有点微妙,却没有说话。
“你……”商霖不自然地转换话题,“苏忌他们呢?”
是被杀了,还是逃出去了?
“他们逃了。”易扬干脆道,“苏忌带着那个女人和部分随从一起杀了出去。”
“居然……逃走了?”商霖诧异。她还以为易扬这回准备充分,不会放走一个人呢!
许多困惑也随着这个话题涌了上来,“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去向的?”
易扬轻笑一声,“他们想误导我去怀疑霍弘,但我也不是那么好骗的。”抚弄她的头发,“我对苏忌一直有怀疑,只是没有猜到他居然是燕国人。这回是他自己露了破绽,我不过是将计就计。”
故意对霍弘发难,让他们以为自己已经中计,便会如他所愿地出城离开,正好方便了他在城外堵人。
“那阮玉呢,你怎么会想到拿她来威胁苏忌?”商霖一点都不觉得易扬会知道阮玉是苏忌的徒弟,他要是有这么神肯定就能找到她被关押的地方了,何必大费周章把人引出城去?
易扬这回倒是货真价实地笑了,“她啊,那真的是个意外了。我派了人在城外埋伏着,远远地看到她和一个男人一起出来,本来也没什么,谁知那两人竟突然起了争执,当场就打了起来。估计是以为四下无人,他们说话也没有什么顾忌。我派去的人听到她说了‘岭南’和‘那个女人’之类的话,之后再听她说了一句‘魏皇’,立刻就察觉不对,于是便将他们都抓了起来。”
居然……是这样。
阮玉这个性子,真是害死人了,传说中的猪队友吧!
商霖叹口气,眼前又闪过了她临死的样子。明明是那么嚣张的一个人,最后那刻却那么凄凉。
“你不用为她难过,如果苏忌动作快一点,应该能救活她。”易扬淡淡道。
“什么?”商霖错愕。
“那一箭没有射中她的要害,所以如果要救的话,还是有五成把握的。”顿了顿,“当然,前提是赶在她失血过多、回天乏术之前。”
“所以,你没有杀她?”商霖还是有点不相信。当时见她对前面那个人都是毫不留情地射杀,她便以为阮玉也死定了,谁知他竟没有下毒手?
“她是苏忌的徒弟,跟他感情深厚,我若杀了她,与苏忌这梁子就结死了。”黑眸看着商霖,口吻平淡,“当然,我是真的挺想杀了她的,尤其是在得知她曾对你……下杀手的时候。”顿了顿,“我没有杀她,你会怪我么?”
“当然不会。”商霖连忙道。开玩笑,她好歹也是从法治社会出来的,对草菅人命这种事还是很抗拒,“你没杀她挺好的,我现在想起来心里也不那么难受。那些血真是……”
阮玉要是在别的地方死了也就死了,与她无关。关键是她当时离她那么近,就死在她面前,临死前的血还溅到了她的身上,事后回想起来真是要做噩梦。
易扬笑了笑,“我就知道。”靠近一点,掀开她被子的一角,高大的身体也躺了进去,大手扣住了她的腰,“你胆子这么小,要是她真的在你面前被射杀,你一定会吓到的。”
她因为他的靠近有些紧张,身子往后闪避。他看着她局促不安的神情,脑中闪过黑暗的巷子里,她一脸冷静地跟自己说分手的样子。
薄唇贴上她的额头,他低声道:“我可不想每天半夜醒过来哄女朋友。”
这句话说完,易扬久久没有听到商霖的回答,一颗心渐渐绷紧。
他不知道自己在担忧些什么,只是本能地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有些……畏惧?
这种感觉从昨晚就开始了。
他把沉睡中的她抱回椒房殿,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没办法在她旁边安睡。明明经过连续几天的殚精竭虑,他的身体已经很疲惫,可是对上她的脸,大脑却又开始飞快地运转。
他总是不自觉地想到她醒过来之后的事情。
然后他开始在心里估算时间。这个习惯是他在当兵的时候形成的,那时候出任务,时常躲在遮蔽物下面一等就是两三天,除了最基本的生活需要,几乎不怎么移动。于是漫长的等待里,他就在心里数时间,慢慢也就练出来了。
昨天夜里,他躺在华丽柔软的床榻上,对着女孩的睡颜数了十几个小时,她终于发出了迷迷糊糊的嘟嚷声。那一刻,他仿佛是历经万难、好不容易等到了目标的狙击手,全身的警惕都调动了起来。
于是他终于明白了,在等待她醒来的这个过程里,他已经不自觉地把她当成了一个重大的目标,一个亟需攻克的难题。
他很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