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打量着靳家三人的脸色,问道:“木察布,你可认得这枚扳指?”
“认得,这是草民昨日卖出的,买扳指的人就是他。”木察布直指身旁的裴钧,玄烨为求确定,复又问道:“你肯定这是你卖出的扳指?”
“肯定,为了防止假冒,我们西域人都会在商品的花纹上加上店号的小字,我的店号是西域文‘木察’。”
“传译官。”
“下官参见皇上。”译官突然被传召,一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被这阵仗吓得心肝都要跳出来了。玄烨让人把扳指端过去,吩咐道:“译官,你看清楚扳指上可有文字?”
“是。”译官接过仔细看了看,回道:“回皇上,虽然被花纹遮掩了,可是还能看到上面刻着西域文‘木察’二字。”
“下去吧!”玄烨闭目扬了扬手,脸上满是失望。靳妃自知事情败露,急急地解释道:“皇上,臣妾…”
“你还有何话可说?”玄烨不想再听她辩解,转向富察懿吩咐道:“把东西拿过去,让娘娘好好看清楚。”
“是。”富察懿给下属递了个眼色,把证物呈上后,接着说道:“左边的是闯入刑部大牢的刺客遗落的扳指,作料是西域琉璃玉,中间的是四年前西域进贡的琉璃玉,属皇贵妃娘娘所有,经过鉴定,这两块玉不管成色、年份都是一样的,至于靳妃娘娘的这枚扳指,玉的成色虽然一样,可是年份却不同,是近两年才挖出的。”
“靳妃,朕当年赏赐的西域琉璃玉呢?你可知这是欺君?”
“皇上恕罪,弟弟贪玩,早几年已经把扳指弄丢了,臣妾爱弟心切,才会替他掩饰,皇上试想想,弟弟行动不便,武功平平,怎么会有这样的本事闯入大牢,刺杀纳兰容若?”
索少伦早就吓得鼻孔都要没肉了,屁滚尿流地哀求道:“皇上,臣真的是无辜的,皇上明察,皇上明察啊…”
“皇上,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么珍贵的琉璃玉,请来一个刺客绰绰有余了,再说,索大人身边的裴钧可是一等一的高手,这事还用得着索大公子亲自动手吗?”佟国维意有所指地看向伏地而跪的裴钧,裴钧顿时吓得直叩头:“皇上明察,给草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闯入刑部大牢杀人啊!”
“一介莽夫还有‘不敢’一说?”富察懿冷笑一声,出列禀道:“皇上,裴钧出身草莽,闯狱杀人并非不可能。”
“皇上,我们索家冤枉啊,皇上一定要相信臣妾!”靳妃声声呼冤,试图为弟弟洗清罪名,玄烨心痛疾首地回道:“你侍候朕多年,若是你一早跟朕明说,朕还能相信你,到了这时候,你让朕如何相信?”
经过千若羽的事,玄烨恨极了枕边人的欺骗,为何珍视的人都不能坦言相对?
“皇上…”靳妃泪眼汪汪,实是我见犹怜,可是玄烨却不看一眼,继续传召证人:“宣索额图、李崇林。”
“皇上!”索额图心知形势不妥,一进门便要呼天抢地的。玄烨抬手打住他即将出口的话,转向另一人问道:“李崇林,昨日索额图可曾请你过府?”
“回皇上,确有其事,索大人说有一宝贝想让臣鉴赏。”李崇林从托盘上取了右边那枚扳指,接着说道:“正是这枚扳指。”
“索额图,为了欺瞒此事,你们一家真是费尽心思啊!”玄烨冰冷的声音里透着决绝,索额图屁滚尿流地爬到御前,哭喊道:“皇上明察,不能单凭一枚扳指便认定少伦的罪,这一定是有人栽赃嫁祸。”
“证物可以栽赃,白纸黑字还有假吗?”纳兰明珠人未到声先到,将手中的账簿呈上,禀道:“皇上,臣从一名神秘人手里得到这本账簿,上面记载的全是索少伦拐卖少女的肮脏事。”
账簿!
索家三人顿时如五雷轰顶,今日之事已是无法回转。
玄烨一页页翻动着,越往下翻,脸色越是铁黑,一把将账簿扔到索少伦脸上,厉声骂道:“谁给你的狗胆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
“皇上,这是栽赃,是栽赃啊!”索少伦还在垂死挣扎,颤抖着爬到父亲和姐姐跟前,满目惊恐地哀求道:“阿玛,姐姐,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皇上,这其中一定有误会,少伦怎会做这些害人的事?”靳妃还想再解释却被玄烨打断了,玄烨怒目指向地上的账簿,问道:“你只管看清楚,那上面是不是他签下的字?朕只想问一句,这件事,你们父女是否知情?”
玄烨话里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索额图当机立断,叩头道:“皇上明鉴,臣生此逆子有愧圣上,有愧王法,不敢求皇上宽恕,可是娘娘尽心侍奉皇上,请皇上一定要相信娘娘,千万别听信了谗言!”
“来人啊,将索少伦、裴钧押入天牢候审!”
“姐姐,阿玛,救我!救我啊!”索少伦被几名侍卫押了下去,玄烨接着下令道:“富察懿、君少卿,朕命你们速查纳兰容若被杀和索少伦拐卖少女两个案子,还有何仲一案立马重审。”
“臣领旨。”
“此外,案子未明了之前,除去索额图所有职务,由裕亲王暂理。”玄烨最后看了靳妃一眼,冷然道:“靳妃恃宠而骄,从今日起禁足承乾宫,由皇贵妃管教。”
“臣领旨。”
继贪污案后的一场大风波洗清了索家多年以来的风光,靳妃在后宫的势力也是一落千丈。
经过刑部雷厉风行的审查,最终坐实了索少伦拐卖少女和买凶杀人二罪。君少卿也顺利为纳兰容若翻案,并捕获了犯人。
今夜月色皎洁,君少卿凭栏远眺,顿感孤独。卓之恒从后靠近,不解道:“今天是容若下葬的日子,你怎么不去送他最后一程?”
“我心里很乱,总感觉有些事情被隐藏了,不管是拐卖案、贪污案,还是最近的两个案子,我都隐隐觉得有人在牵着我们走。”
卓之恒拍了拍他的肩膀,劝慰道:“别胡思乱想,皇上已经判了索少伦和裴钧斩立决,也算是为容若报仇了,只是我们三兄弟已经没机会再坐在这里谈天喝酒了。”
君少卿烦困不已,仰望夜空叹气道:“富察懿天天严刑逼供,可是裴钧始终矢口否认,单单索少伦的供词,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是真的招供了,还是屈打成招。”
“除了索少伦之外,还有谁有这么深的怨恨,非要置容若于死地?你会不会想太多了?”
“之恒,有时候杀一人不一定因为怨恨,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我只知道索少伦死有余辜,他死了,对很多人而言都是好事,你到底在惋惜什么?”卓之恒不解的声音里透着愠怒,君少卿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回道:“我不是惋惜,正如你所说的他死有余辜,我只怕容若死得不明不白。”
“这件案子证据确凿,我看不出还有什么可疑的,而且我相信,索少伦死了,容若一定是最开心的人。”
“之恒,你知道为什么这件案子会这么快结束吗?因为我们大家都有私心,我们和纳兰家希望索少伦死,其他高官希望打沉索家,而皇上或许是想保全靳妃吧,大家都没有继续追查,所以我们谁都不知道真相,可是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不踏实。”
与此同时,云儿正在房里依依不舍地抚着纳兰容若的画像,过去的种种一幕幕地在脑海里飞旋,曾经的美好与怨恨都变成了无法触及的伤痕,再也愈合不了了。
“你不是说会一直守在我身边,等我愿意再爱你的吗?我还没说爱你,你怎么就走了?你说过我们会天长地久,永不分离,你怎么可以一再地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