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奕言一咬牙:“老太傅年纪大了,盼着你成家立业这么久了,你也的确应该照顾一下老人家的心情。”
俞镛之惨然一笑:“好,陛下你让臣体谅这个照顾那个,可是,谁来体谅臣照顾臣的心情?”
他的语声凄凉而飘忽,渐渐的,就好像一缕青烟渐渐消失在耳畔,沐奕言心如刀割,几乎就想反手握住他的手,几乎就想扑进他的怀里,几乎就想把心头的不舍和盘托出……
可是,她最终什么都没做,只是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处,盯着那些画像,看都不敢抬头看上一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俞镛之终于松开了他的手,脚步声渐渐响起,又渐渐消失,沐奕言抬头一看,室间已是空无一人。
又是几近一夜未眠,沐奕言清早起来的时候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简直只有“身形憔悴”可以形容。
早朝的时候,沐奕言半靠在龙椅上,心不在焉地听着群臣上奏朝事,快到结束时,她忽然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俞爱卿呢?还有裴爱卿呢?怎么他们俩都不在?”
凌卫剑上前奏道:“俞府一早便派人来告病了,镛之昨夜感染了风寒,今早起不了了,裴大人也来告了假,听说也是生病了。”
沐奕言整个人都呆住了:这……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一整个上午,沐奕言都心神不宁,正好曲太医前来问诊,她腆着脸央求曲太医去俞、裴两家去看病,曲太医取笑了她一通,便领命而去。
曲太医前脚刚走,王尚书便来了,带了一大堆寿宴上的仪式和礼节给她瞧,歌舞如何安排,位置如何排序,沐奕言听得头疼,胡乱应了几声,找个借口便领着人出宫去了。
她心里挂牵着俞镛之和裴蔺,可是等她出了宫,却发现自己无处可去,裴府有镇南王在,她去了只怕被镇南王难看;俞府有俞太傅,她见了便心中有愧。
街上有一队衙兵走过,沐奕言忽然想了起来,禁军在她的寿宴前要进行一次阅兵,沐恒衍在军营练兵,已经有两天没见了。
厉王府就在不远的转角,在京城的王府中并不算十分气派,就是透着一股别家没有的森严之气,白墙黑瓦,高墙铁门,就连门口石狮也和别家的有些不太一样,昂着下巴,冷漠地看着来往的行人。
沐奕言衣饰清贵,就连身旁的几名侍卫看起来也非常人,门童不敢怠慢,往里请到了前厅,王府的管家曾跟着沐恒衍一起去西北,对沐奕言十分熟悉,说是沐恒衍约莫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会回来,现在先去请老王妃过来觐见陛下。
沐奕言想阻止也来不及了,只好客随主便,坐在那里慢悠悠地喝起了茶。
老王妃急匆匆地赶到了前厅,见礼之后颤巍巍地站在一旁,沐奕言只好温言安慰了两句,请她坐下,找些话题和她聊了起来。
老王妃看起来比实际的年龄老些,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渐渐地定下神来,她的声音轻细,说话间总是不时地看着沐奕言的脸色,显得十分谨慎小心,年纪轻时想必是个性情温婉、以夫为天的女子,怪不得当时会被老王爷的侧妃欺负得狠,连自己的儿子都差点护不住。
“多谢陛下挂牵,恒衍他自从西北回来之后,看起来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妹妹瞧见他也不害怕了。”老王妃欣慰地道。
沐奕言乐了:“他以前在家中也常冷着脸?”
老王妃点了点头,神色黯然了起来:“可能是小时候的变故,大了便改不过来了。”
“慢慢会好的,恒衍其实面冷心热,旁人都瞧不出来。”沐奕言情不自禁地替他辩护了起来。
老王妃振作了一下笑着道:“是啊,等成了亲就好,他总不能对着自己妻子一天到晚冷着脸吧。”
沐奕言怔了一下,顿时有拔腿就走的冲动。
可能是沐奕言看起来十分亲切和善的缘故,老王妃好像找到了倾诉的对象,絮絮叨叨地说开了,从沐恒衍小时候开始说起,讲到他长大以后光宗耀祖替自己狠狠出了一口恶气,现在她的心愿就是看着沐恒衍娶妻生子。
沐奕言看着她几近期盼的目光,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忽然想起了她那个短命的母妃,曾几何时,那个女人也是这样期盼地看着她,告诉她,一定要熬到出宫开府去,然后找机会恢复自己的女儿身,找个真心相爱的男子,嫁人生子……
说着说着,老王妃忽然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陛下,这些日子恒衍是不是很忙?”
沐奕言怔了一下道:“是啊,这两日他在军营忙着练兵。”
老王妃犹豫了片刻,叹了一口气道:“他去打仗,我们全家人都提心吊胆,他回来了,总以为能松口气了,可他整日都不着家,前儿个还把玉容和青凤给遣散了,那两个孩子临走前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这两天还一直捎信给我,想让我和恒衍说说情。”
沐奕言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那玉容和青凤是谁,脑中一阵发晕。
“那两个孩子跟了他这么多年,这么说散就散了,”老王妃有些伤感,“就算他有了中意的姑娘,那姑娘总也不会这么小气容不下两个侍妾吧?”
沐奕言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刚想说些什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沐恒衍急匆匆地跨入了前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