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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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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绵意渐坏,仍未盼归期。

彼时秋风定,南疆暖如春。

故人心不归,花开两相宜。

欢情无期至,望君自珍惜。

沐奕言一下子便病倒了。那四面楚歌的逼宫她镇定自若,那生死攸关的栽赃陷害她淡然处之,可这区区一封短信,把这一阵子所有的忧心辛劳放大了数倍狠狠地砸在了她的身上。

病情来势汹汹,她整个人都昏昏沉沉,潜意识中只是觉得胸口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连喘息都困难。

梦靥中,她的面前是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江,她站在江这边,恐惧地看着前面惊涛拍岸,双腿好像被什么咒语困住了,想逃都逃不了;而裴蔺站在江的对岸,一如既往地冲着她笑,那笑颜如晓风霁月,令人迷醉。

“陛下,我想你……”他的声音仿如春风般吹过耳畔。

沐奕言张了张嘴,她有好多话想和他说,想问问他到底有没有骗她,想问问他为什么写那首诗过来,想问问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想问问他到底还回不回来……

可是,话到嘴边,却只吐出了一句话:“我……我也想你。”

“陛下,以后我不能照顾你了,你自己多多保重,烦闷的时候出去散散心,不要太为难自己。”裴蔺的声音好像就在耳边絮语。

泪水迷糊了她的眼睛,这场爱恋,就好像一场春雨,悄无声息地浸润了她,可当她全心投入时,却发现它只是一场虚无。

“为什么?”她喃喃地问道。

裴蔺没有回答,泪眼朦胧中,她只能看见一抹红色渐渐飘了过来,甜蜜地倚靠在裴蔺身旁,不到片刻,裴蔺的身影被拽得渐行渐远,看不见了……

她的身子被人重重地推了一把,她挣扎了一下,一下子睁开眼睛,茫然四顾,却发现自己还是躺在那张宽大的龙床上,衾寒枕冷,泪湿衣襟。

田嬷嬷着急地在她身旁比划着,沐奕言一时头晕脑胀,看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只好勉强牵了牵嘴角,低声道:“嬷嬷,这是什么时候了?”

田嬷嬷的眼圈发红,手微微颤抖着比划:陛下,你都昏迷了一天一夜了,昨天高烧不退,一直说胡话,吓死嬷嬷了。曲太医说,你忧思过重,风寒入骨,要好生将养一阵子。

沐奕言抬起手来,想要宽慰她几句,却发现自己浑身酸软,她呆了片刻,笑着说:“嬷嬷别急,一场小病而已,还能把朕怎么样了。”

田嬷嬷的眼中流露出愤恨的神情:陛下你别瞒我了,是不是那个姓裴的花言巧语骗了你?

沐奕言的眼角一凉,她慌忙抬手擦了擦,这才发现自己满脸的都湿漉漉的,她狼狈地往锦被里缩了缩:“嬷嬷,朕有点累。”

田嬷嬷默默地看着她好一会儿,帮她掖了掖被角,刚想出去,忽然,沐奕言惊跳了起来,四下翻找着,急出了一身汗:“……糟了……不见了……”

在点墨阁的时候,她打开信看了两眼便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游魂似的出了点墨阁回了寝宫,一见到田麽麽便一头栽倒在地,那封信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田嬷嬷着急地叫了两声,从她的枕头下面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来,塞进了她的手心里。

沐奕言握着那张薄薄的纸,她明白她应该把这封信撕成碎片,可是,这手好像有千斤重,怎么也提不起来。她已经忘了裴蔺写了什么,只记得纸上那些字意态风流、铁画银钩,的确出自裴蔺之手,那些裴蔺曾经亲手题在风筝上的笔迹,现如今却成了一把把锋利的刀,一刀刀地剐在她的心上。

田嬷嬷哽咽了起来,双手激动地比划着:陛下,你别难过了,好好歇息吧,把身子养好最重要。

沐奕言的嘴角挤出了一丝笑容:“嬷嬷放心,朕心里明白。”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高烧虽然退了,可沐奕言的身子却十分虚弱,咳嗽也接踵而至,一躺下来便好像有猫爪挠得喉咙,咳得惊天动地。

曲太医开了几贴方子,整个寝宫都是浓浓的中药味,闻得她整个人都要吐了。第二天曲太医把脉问诊完毕,十分疑惑地看着她:“陛下可有按时用药?”

沐奕言整个人都仄仄的,口中含了枇杷膏,按照曲太医的吩咐徐徐咽下,有气无力地答道:“有,洪宝盯着呢,朕想倒掉都不行。”

“陛下可有郁结在心?照理说,这两贴药下去……”曲太医有些纳闷。

沐奕言的心被重重捶了一下,突如其来的抽痛让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曲太医叮嘱了几句,亲自去熬药去了。沐奕言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躺了一会儿,终于睡得有些倦了,便让田嬷嬷伺候她穿了便服,挣扎着下了床。

正午已过,日头晒着还有些毒辣,而她披了一件大氅还有些发颤,幸好园子里空气清新,一溜儿的大丽菊含苞欲放,看起来还有些喜人。

沐奕言拒绝了洪宝的搀扶,走两步,歇一步,等她挪出了寝宫,几乎已经汗湿内衫。

天高云淡,偶有一群大雁鸣叫着从空中掠过,想必是开始往温暖的南方迁徙。沐奕言靠在树干上,痴痴地盯着看了片刻,忽然问道:“朕有些饿了。”

这两天沐奕言几乎粒米未进,就在早晨喝了两口稀粥,洪宝一听,又惊又喜:“陛下这是有胃口了?想吃什么奴才这就去御膳房弄?”

“来壶小酒,备几个小菜,朕想小酌一番。”沐奕言淡淡地道。

洪宝僵着脖子不肯备酒,非说沐奕言大病未愈,不可碰酒。沐奕言二话不说,把他赶了出去,指派了另两个小太监,找了个树荫,支起了一张小桌,不到片刻,御膳房就把酒菜都送了上来。

身旁伺候的人太啰嗦,沐奕言把他们都赶走了,偌大的庭院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白酒清冽,几乎能映出她的脸来,她苦笑了一声,举起杯来,喃喃自语道:“情字伤人,我今日才算明白了这句话,裴蔺,你好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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