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王府每逢过年、祝寿会派特使前来觐见,另外有一年两次的述职,除此之外,镇南王很谨慎,为了避嫌,从来没有派人到京城来,只是和裴蔺有家书往来。
这次居然正式派了特使递了急件,裴蔺一听脸色都变了,立刻禀明了沐奕言,急匆匆跟着那两个家仆先回京了。沐奕言则坐在行辇中,在一众羽林军的护送下慢悠悠地回城。
没有了裴蔺陪在身旁,沐奕言颇有些意兴阑珊,除了偶尔调戏袁骥几句,便歇在马车内,这两天过得颇为精彩刺激,她也有些乏了,在马车上美美地睡了一觉。
到了后宫已过申时,用罢晚膳,沐奕言洗漱完毕正想休息,却见洪宝急匆匆地过来回禀:“俞镛之俞大人求见。”
沐奕言有些纳闷,这大晚上的,莫不是有什么紧急公务?不过俞镛之也来得正好,她手握着裴蔺送她的大齐第一把连发弩,心中得意,幻想了一下俞镛之惊叹赞赏的目光,兴冲冲地就去了点墨阁。
俞镛之正站在正厅中,对着墙上那一幅他自己的画发呆,他一身便服,显然是来得匆忙,没来得及换上官服。
沐奕言站在门厅,笑吟吟地叫了一声:“俞爱卿,猜猜朕手里拿的是什么?”
俞镛之倏地转过身来,看到沐奕言的模样不由得恍惚了一下,沐奕言刚刚洗漱完毕,发冠未束,一头青丝披散着,仅用一条发带随意绑了绑,看起来秀色乍现,雌雄莫辨。
他一敛心神,垂首上前见礼:“臣不知。”
沐奕言轻咳了一声,一下子把藏在身后的机弩亮了出来:“你瞧,这是我和裴蔺一起研制的连发弩,轻巧迅猛,这两日我们在西郊猎场试过了,威力惊人。”
俞镛之呆了呆,从沐奕言手中接过了机弩,仔细端详了片刻,沉声道:“是不是那日裴兄拿了图纸研制的那把?”
俞镛之非但没有赞赏,反而脸色凝重,这让沐奕言顿时有些泄气,她不快地道:“俞爱卿,朕出了大力了,可不是裴蔺一个人的功劳。”
俞镛之这才回过神来,嘴角带着一抹笑意道:“臣知道,陛下总有神来之笔,臣佩服。”
沐奕言勉强想要淡然一点,不过那抿不住的嘴角泄露了她的秘密:“那当然,俞爱卿的教导有方,朕自然不能给你丢脸。”
俞镛之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陛下这两日是去西郊行宫试弩了?臣还以为陛下嫌政事无聊,和裴兄一起去游山玩水去了。”
沐奕言的耳根有些发红,讪讪地道:“一带两便,劳逸结合,公私兼顾……”
俞镛之的神情一肃,正色道:“陛下,臣此时前来打扰,正是为了裴兄而来,陛下可知,今日镇南王府派特使送来了急件?”
沐奕言点了点头,不解地道:“朕知道,裴爱卿急匆匆地就提前回京了,不知道是何急事?”
“臣不知,但臣想请问陛下,如果明日早朝,裴兄想要向陛下请行返回南疆,陛下该如何应对?”俞镛之的目光炯炯,落在她的脸上。
“不可能!”沐奕言脱口而出,一种莫名而来的焦灼忽然能从心底泛起。
“裴兄和臣算得上是莫逆之交,臣也不愿作此揣测,可是,臣却不得不提醒陛下,这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万一裴兄想回南疆,陛下准是不准?”俞镛之毫不松懈地追问。
“不可能,他要是想回去,就不会在这里一呆就是好几年,他在京中这么多知交好友,语之在这里,他又官拜兵部侍郎,仕途一帆风顺,他有什么理由要回南疆……”沐奕言喃喃地道,心乱如麻:说一千道一万,最重要的是,裴蔺刚刚对她表白,说了要永远陪着她,说了要等她坦诚以待,他怎么可能会扔下她跑回南疆去?
“陛下,”俞镛之的语声沉稳,“裴兄聪慧机敏,过目不忘,在兵部这些年,大齐的朝堂政务、军力配备他了若指掌,这联发弩又是由他主持研制,他了若指掌。现在朝中根基不稳,乃多事之秋,若是镇南王府有异动,后果不堪设想。”
沐奕言的心中一阵发寒,她不可思议地盯着俞镛之,颤声道:“你……你怀疑裴蔺他……”
俞镛之迎视着她的目光:“陛下,臣不是怀疑裴兄,臣相信裴兄的为人,他不会是那种不忠不义之人,只是世事变幻莫测,有时候非人力所能控制,臣只是想把任何对大齐对陛下不利的苗头扼杀,裴兄若是留在京城,镇南王府总有几分忌讳,于朝局稳定大有益处。”
沐奕言呆在原地,半晌才强笑道:“一定是俞爱卿多虑了,朕心中有数。”
一整个晚上,俞镛之那忧虑的眼神都在沐奕言的眼前挥之不去,她翻来覆去,一直到半夜时分才浅浅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