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我和石崇,与旁人的情分终究是不一样的。纵观如今,我虽然得君王宠爱,然而能够把酒言欢的知己,总归稀少。正因如此,我才将石崇看得这样重。
而有些事,我虽然隐约察觉,却宁可装聋作哑。
在森爵登基为帝的那一天,有两件事引起了纷议。森爵册封了袁凝碧为皇后,而我,则被赐封为寰妃。天下皆知这个字到底隐喻着什么,因此议论纷纷,说我红颜祸水,必然是倾国妖妃。
袁家虽然对此事十分不满,然而历代帝王,哪怕有专情于一人的帝君,也从来不曾见过后宫空悬。当初说服袁太后的那番话,如今一样可以说服文武百官。况且我孤身一人,就算能够专宠,却也无法提拔自己的父兄入朝为官。
没有家世,有时是弱点,却也是长处。无论森爵将我在后宫之中抬到什么样的位置,只要前朝无人,我在袁家看来,终究不过是没有根基的飘萍罢了。
然而比起册封我为寰妃,森爵所颁布的另一道圣旨,则让人更加悚然。他决定征讨百济和犬戎,将魏国的心腹大患,一举铲除掉。
这道旨意对我而言,实在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但是对旁人来说,只怕就未必如此轻易能够接受了。
百济和犬戎对魏国的威胁,也并非是一朝一夕。当年昭日皇后在的时候,虽然国泰民安,让两地俯首称臣,安享了百年太平。然而昭日皇后死后,天下局势日渐崩坏,百济和犬戎更加野性难驯,时常作乱。
而魏国与楚国隔江而治,偏偏这两个部族,多半力量都在魏国国界交壤之地。只怕这也是为何,楚国对魏国的存在,也有几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意思。
帝王无能,自己不能扫平虎视眈眈的胡虏,便干脆让魏国一步步做大。如此想来,楚国的衰微终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好比结在枝头的果实,硕果累累,纵然是散发出甜蜜香气,然而到了一定地步,无外乎是因为果实内部已经腐烂了。
纵然有人能够力挽狂澜,扶大厦与将倾,却也无法逆转生死,让一颗腐烂的果实重新完好如初。这种长久的腐蚀,对整个王朝来说,几乎是致命的。
我入宫之后所住的地方,名叫景仁宫。此地富丽堂皇,倒是巍峨高轩,十分宽敞明亮。而内务府显然也极为审时度势,当初的袁太后如今做了太皇太后,而森爵的母亲,也就是和昭仪成了太后,袁凝碧做了皇后。
除此之外,合宫便只有我一个妃嫔。然而内务府却从来不敢轻慢,一应吃穿用度,全部都是挑选了最好的送到景仁宫里来。
芸儿知道我喜欢清淡,因此纵然景仁宫奢华,她也帮我打理的井井有条,并不过分张扬。这个从黎世带出来的婢女,对我来说便像是左右手一般亲切。
而森爵并没有将成名从我身边调离,我便让他做了景仁宫的侍卫统领。因为不比在王府之中,男子出入无忌。入了后宫,我和成民便也渐渐疏远起来,偶尔见着,他遥遥对我请安,便算是叙旧了。
然而哪怕是擦肩而过,能够看见故人,对我来说终究也是一桩好事。
森爵登基为王之后,虽然同在皇宫,然而我能够见到他的时候却越来越少。
听闻征讨百济,森爵是下了决心非做不可。文武大臣之中,自然也有阻挠的。求稳是人之常情,更何况除了先帝少年时候抗击过百济征讨,一路打到了对方的国都之外,然而即便是那样显赫的战功,终究还是因为战线拉的太长,无力支持军粮运输,先帝也不得不退了回来。
因了这种种原因,百姓对征讨百济终究还是心存顾虑,纷纷上书。然而森爵心意已决,如今倒是僵持不下。
他初登基,人心尚且浮动。更何况当日虽然宋王是自尽而死,然而朝中终究还是有风言风语,只说是森爵过于出手毒辣,逼死了自己的亲弟弟。
这样大逆不道的言语,尚且还能够传到我的耳朵里,那么外界流言纷扰已经到了何种地步,也是可想而知了。
寒冬终究是慢慢过去了,盛开的如火如荼的梅花,似乎也要一瓣瓣凋零。我和芸儿披了一件斗篷,虽然天冷,然而却还是一早出门,亲自用收集梅花花瓣上的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