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太极殿的长廊下等待,呼喊和喧嚣声已经惊破了皇宫的平静。而在我的身后,大殿,临走时我已经阖上了门扉,无法听见大殿之中究竟在说什么,甚至连细微声音都被隔绝在外。
那原本是他们父子二人的事,我插不上嘴,唯一能做的,不过是站在门外安静等待罢了。只是魏王会和森爵说些什么呢?我心念电转,眸光湛蓝如碧。
这一切千头万绪,我虽然不明白,然而长风过处,慢慢冷静下来,终究是想出了一些头绪来。
这背后翻云覆雨的那双手,究竟是谁呢……是谁可以操纵整个魏国,冷眼旁观两个皇子之间的争斗而不置一词?
除了那个病榻缠绵的魏王之外,我实在是不做第二人选。他是故意装病么,森爵离开了帝都,而赵惊鸿蠢蠢欲动,一旦悬在头顶的龙泉宝剑被撤下,谁又能抵挡得住皇位的诱惑。而魏王在此刻,却又恰到好处的旧疾复发一病不醒,实在是让人觉得……未免过于巧合。
然后,便是权势的贪婪犹如野火一般燃烧了起来。森爵离开帝都,赵惊鸿自然是按捺不住。况且自己的父皇病倒,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我猜无论是什么人,只怕都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更何况是出身帝王家,更明白时机是多么稍纵即逝的东西。转瞬即过,自然要牢牢把握。
赵惊鸿生出谋逆的反意,然后……便是天下的动荡不安了。他掌控了帝都,而森爵则掌控了来自黎世的军队。
血与火自然会在这两个人之间蔓延,但是转念一想……是矛与盾,亲兄弟两人之间的争夺。但是,何尝又不是一种平衡呢?
天平无论朝那一边倾斜,终究还是在掌控之中不会轻易失控。而在御座之上冷眼看着众生的男人,也可以趁着自己病重的借口暂时退居幕后,烽火燃烟,无论如何都不会烧到王座。
我回过头,太极殿的门扉依然紧闭,铁马冰河,那些细碎而清冷的声音入耳,竟让人整个人都发寒起来。生在帝王家,难道就连自己的儿子都要算计么?
就在我震惊的时候,原本紧闭的门扉却忽然由内而外推开了。
从门内走出来的男子似带着几分深深的倦意,眼角竟然还有红色血丝。然而除了森爵之外,魏王却并没有跟出来。我连忙伸出手扶住了森爵的手臂,他倒是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不知道为何,看着他从光影之中踱步而出,我总是错觉眼前这个男子,似乎是随时都会踉跄着跌倒在地。
我的手紧紧抓着森爵,好一会儿他才算是恢复了平静,慢慢镇定下来,只是看了我一眼,这才说道:“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王上方才对你说了什么,你……”我的嘴唇动了动,然而接下去的话,却不知道为何,怎么也问不出口。
我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用力抓着森爵,似乎只能通过这种办法,才可以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
我唯一能做的,不过是要他知道,天地纵然浩大,我也始终会在他身边。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或许是因为我的手太过用力,森爵微微蹙眉,到底还是反应了过来,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低声问我,“真的没事,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父皇身体不适,不希望外人打扰,我们,去光华殿吧。”
我虽然在北魏呆的时间不长,然而光华殿却是早有耳闻。那是帝王上朝的地方,因为赵惊鸿把持朝政,如今光华殿也不知道是什么光景了。
我点了点头,只要森爵想去的地方,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也与他并肩同行。
皇宫内此刻显出一种说不出的寂寥和冷清来,隐约还能闻到血与火的味道。这种战争和死亡的气息让人如此熟悉,就好像是已经浸润在了我的四肢百骸里。
我和森爵并肩,一路上看见有尸体,还有穿着甲胄的士兵匆促行走,有人看见森爵,连忙跪下来请安。而在一群铁甲之中,石崇的青色长衣便格外显眼,就如石头上长出来的苍翠青竹,金风玉露,让人折服。
他缓缓走过来,到了森爵身边这才颔首示意,“殿下,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劳烦现身了。”森爵的面容上也一扫方才从太极殿中出来的倦怠,面容刚毅,“皇宫不比其他地方,一定要减少损伤,还有传令下去,王上仁慈,不想追究此事的从犯,此刻投降,一切都还来得及。若是顽抗到底,除了自己之外,这是谋逆大罪,必当连坐,满门抄斩,株连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