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手擦去了自己脸上眼泪,终于也算是放心下来。然而她抬起眼来,却慢慢看了我一番。我微微蹙眉,终究说道:“王妃看着我做什么?莫非,是不相信么?只可惜那张信笺看完之后我便已经烧掉了,不然原本也该让王妃过目的。”
她端详我面容,原本如牡丹花开一般艳丽面容,此刻却有几分梨花带雨的娇柔,“我只是在想,你在叫我王妃的时候,心中是不是恨毒了我?我看得出来,王爷其实很喜欢你,否则不会专门养着这些信鸽,军情何等紧急,他竟然宁可让你先知道黎世之事,不过是为了安你之心。”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难以言说的的自伤,“而我呢,我是秦王府的王妃。我夺了你的名分,这个男子,原本一心一意爱慕你。可是到头来,我竟然成了硬生生挤在你们之中的一个。”
她抬起手盖住了自己的脸,“可是,你可知道,我十二岁那年就与他相识。我和他认识的时日,原本比你要长得多。扪心自问,我并非泼辣女子,姿容也不算丑陋,德容言功,我究竟输给你什么?”
她的语气之中没有咄咄逼人的意味,然而这样的质问,此刻却带着难以言说的悲怆。我心中只觉得涌出难以言说的酸涩,过了许久这才说道:“王妃何必如此自伤,德容言功暂且不说,无论是容色还是家世,其实都是王妃胜我许多。”
“然而秦王心中,却始终只有你一个人!”她仰起脸来看着我,目光之中是凌乱的绝望。
我终于变了脸色,抬起手为她倒了一杯滚烫的热茶。见她小心翼翼喝下去了,这才说道:“王妃,很多事情原本就由不得我和你做主。王妃心中,早就应该明白才是。”
我神色沉沉,她似乎终于醒悟过来,猛的笑了起来,然而那笑声,就像是昆仑美玉砸在地上,清脆的叫人心惊胆颤。她站起身来,喃喃道:“你说的没错,我的宿命就如同柳絮飞萍,好则嫁与东风郎,差则委尘埃,又有什么差别。我真是糊涂了,这些话怎么和你说。”
她脚步踉跄地站起来,嘴角还带着一丝苦笑。然而一直走到了门外,却忽然回过头深深看了我一眼,“多谢,多谢你肯告诉我,王爷如今是否平安。”
她向我行了一礼,也不等我说话,只是转身离去了。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然而已经来不及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转身而去。刺金的长衣飒飒而舞,转瞬便消失了踪迹。
而与此同时,芸儿正喂好了鸽子回来,也不知道在外头站了多久,只是替我披了一件披风,这才说道:“小姐,晚来风急,还是披一件衣裳吧,免得到时候感染了风寒,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我颔首,然而神色却木然,过了许久,这才说道:“方才的话,你都听见了么?”
“是。”芸儿目光之中也露出了怜悯之色,这才说道:“王妃,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不错,当日大婚的时候,我实在是恨毒了她。但是如今回想起来,原来知道一切都是错的。我们两个人,或许谁都没有做错,只可惜,却全都爱上了一个人。而且,若是有机会,或许袁凝碧总有一天也会遇见自己喜欢的人。只可惜身在门阀贵族,袁凝碧没有选择的权力。
我并非是出于嫉妒才说这样的话,假如不是皇帝指婚、假如不是袁家出于自私利用她、假如不是森爵早已经准备好借着修缮水利的名头讨伐梁王……万事又如何会走到这一步。
可怜……她是个可怜人,我呢?
我终于缓缓闭上了眼睛,只觉得物伤其类,唇亡齿寒。
天下女子,终究是所有心愿不过是能够嫁给一心喜欢的人,只可惜往往都不如人意。但除了自己的婚事无从选择之外,我们能够选择的,又有什么?
这样闷闷不乐的心情,原本因为得知森爵平安无事之外的欢愉,似乎也被冲淡了不少。
但是,看着那一堆灰烬,我总算是安定了许多。森爵平安无事,便是天大喜事。至于我和袁凝碧,都是各人的缘法罢了。
梁王专权,森爵以乱臣贼子的名义讨伐梁王,而且首战大捷,气势如虹。
整个天下都为之震动,而捷报传来,皇帝更是龙颜大悦,下令普天同庆。梁王是皇帝的弟弟,骨血亲情,到了这一刻,终究什么也顾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