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对你满怀信心。如果挑选出来的官吏仅仅只是为了中饱私囊,这种人不要也罢。但为民请命,有时候未必非要脖颈倔强,若不懂低头,日后在朝堂之中举步维艰,如果连自身都保护不了,又谈什么为天下万民请命?”我终于忍不住皱眉说道。
朝晖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姑娘是不赞同我拒绝了秦王的一番美意,不肯投奔袁氏门下而生气么?”
“……”我不曾想到他会说的这样直白,一时间也有些愣愣的,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或许是我世俗,然而我担忧的并不仅仅是你拒绝秦王。袁氏于我,其实反而对立,我并不想借他们的手欠下人情。但是对你来说,袁氏肯用九品中正举荐你,你日后就有机会进入单久平官吏之中。否则……便如苏裴安一般,此中艰辛,我不信你不懂。”
“我知道姑娘是一番好心,不过姑娘有没有想过,当日醉仙居这番话,和姑娘说的这番话,其实是背道而驰呢?”朝晖微微抬起了下巴,神色坚毅的说道:“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如果朝晖有幸可以在朝廷之中谋取一席之地,却是靠着袁家的关系,那么朝晖到底是算寒门,还是士族?”
我微微一怔,竟然从来没有想到这方面。朝晖微微垂下目光,这才缓缓说道:“姑娘可知,名不正则言不顺。虽然可以贪图一时之利,然而若以长远目光来看,站的地方不对,日后所做的事情,每一件就都是错的。”
“我愿意留在帝都,是因为醉仙居姑娘说的那番话。日后会否功成名就,其实朝晖并不在乎。然而若能以一己之身为寒门子弟开路,是朝晖的荣幸。”
他的眼眸像是一汪深不可测的潭,然而又如高山千百丈,坦坦荡荡,我微微颔首,“我明白了,是我目光短浅了。”
“姑娘日后的成就不可限量,不是朝晖可以望向其背的。这一点东西,现在看不透,日后自然就慢慢明白了。”朝晖起身向我告辞,“姑娘的处境,朝晖现在也明白。但是日后若有朝晖可以帮忙的,但请开口,在下百死莫辞。”
我嘴角露出了一缕苦涩的笑意,“所谓前途不可限量,其实是对你们男子而言。与我……我不过是个寻常的女子罢了,就算日后得秦王怜爱,也不过是个侧室而已。或者会生养一个孩子,然后度过这一生。其实,倒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朝晖摇了摇头,并没有多说什么,过了许久才朝我行了一礼,双手抱拳作揖俯身道:“姑娘不要妄自菲薄,朝晖曾经学过一点面相之术,姑娘的命格贵不可言,虽然波折重重,但吉人自有天相。”
我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贵不可言,吉人自有天相?这原本是江湖术士爱说的话,你倒是活学活用了起来。”
朝晖直起身,眼中也有淡淡的笑意,“就算是江湖术士所说的话,如果能博姑娘一笑,也已经十分难得了。”
“你自己去别院,宋管家一定会为你照顾妥贴,我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但是天下国考,虽然取官吏这件事情天下人都心知肚明,就算国考第一名,官路依然坎坷难行。然而寒门子弟要想出人头地,除了国考之外再无它法。魏国到时候会来参加国考的人不在少数,你可有把握?”其实这句话,虽然是玩笑话,然而我并非没有担忧。
“你要名正言顺,或许可以如苏裴安一般,避过风头,不争三甲之位,如何?”我虽然明知这个要求过分,然而却又不得不说。
朝晖轻轻笑了起来,站在门口看了我一眼,这才说道:“我知道姑娘是担心我,我选了一条最难走的路来走,其实你又何尝不是如此。然而世间事,得失终究有平衡的那一天。今日所失甚多,来日所得,也不可限量。我抱着这样的期望,还请姑娘也要顾念自身,因为来日方长,我面相之术虽然不准,但是这一句,还请姑娘记得。”
我微微一怔,看着他的身影终于消失在了长廊尽头。芸儿的目光似乎也要跟着他去往他方,一直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走到我的身边轻轻福了一礼。
“奴婢方才看见石崇公子来了,奴婢要不要去准备些吃的?”她神色平静,微微颔首向我行了一礼,“后厨里有一道杏仁佛手,奴婢去端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