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不曾受重伤的人都纷纷站了起来,飞羽正在指挥那些妇孺们将兵器发给他们。我看见很多女人眼中都含着泪,她们要见的人可都已经见到了?是否有人已经战死沙场,是否此刻,又正要接受新的别离?
“保重。”千言万语,原来也只得这两个字,我仰起头看着森爵,眼中含泪。
他原本已经要离开,忽然顿住了脚步,看着我含着氤氲泪光的眼,手指忍不住颤抖起来。片刻后,他忽然低下头,轻轻在我手指上一吻。
他头上戴着一层网状的面具,此刻也并没有取下来,冰冷的触感烙在手指上,竟然像是火一样沿着皮肤往心脏烧去。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松开了我的手,转身离去。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我不愿意念这样悲凉的诗,然而这十五个字却反反复复在脑海中回响,我咬了咬牙,驱散心中的幻音,呆坐在桌面。四周一片兵荒马乱,森爵和浩空都已经出发,其余的人自然不甘落后,有些人只受了轻伤,此刻也站了起来,自发前去领取武器。
“放心,森爵大哥他……一定会平安归来。”飞羽依旧拿着他原本的那柄剑,目光锋利。蝶儿站在他的身后,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点了点头,然而刚想开口,却觉得喉头哽咽,原来快要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平静下来,努力露出一丝微笑,“不仅仅是森爵,还有你,还有每一个人,你们都要努力平安回来。这里有等着你们的父母妻儿,若是胜了,从此黎世便再也不会有苏裴安那样的恶官,你们将永享太平,过着安生喜乐的日子。今日的战斗流血,可以换来来日的一世平安,原本也是值得的。此战,非赢不可!”
“但你们要活着,唯有活着,才有无限可能与希望。”
飞羽看着我,怔怔的没有说话。我这时才发现,那些没来得及出去的人此刻都已经围拢在我身边,而那些与我同来的妇人早已经泪湿重衣。
“诸位当知今日为何杀敌,也当知自己姓名不易,这里……还有等着你们回来的人,请千万珍重自身。”我深深俯首行礼,只听见有人哽咽了一声,“姑娘……”
他们不知道我的姓名,然而此刻异口同声,仿佛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战争有时候如此迷人,充满了危机和杀戮,却也是智慧去情感交错的巅峰。再没有任何时刻,人们会如此信赖彼此,愿意将性命交托出去。
他们鱼贯而出,到最后只剩下一些重伤之人,飞羽走在最后,等所有人都离去之后,他的眸光动了动,似乎是有话要说。
我凝神看着他,开口道:“我们之间的情分不同别人,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
他将蝶儿抱到我面前来,这个俊朗的少年目光里有深深的忧虑,“我并没有别的请求,只有这一个妹妹。我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还请你一定好好照顾她。”
蝶儿年纪虽幼,但一路走来十分镇定,处理事情来其实并不比大人差。此刻一听飞羽的话,却立刻嚎啕大哭起来,“哥哥,哥哥……我不准你说这样的话。”
“战争还未开始,你就说这样的丧气话,的确是不太好听。胜败还在未知之数,你也一样要平安归来。想将你的妹妹托付给我,难不成是自己不想承担责任了么?”我故意做出严厉的神色,斥责道,“大好男儿,上阵杀敌,不可轻易落泪。”
他白了我一眼,“我又不曾落泪。”说罢连忙转过头去,抬起衣袖擦去脸上的泪痕。
“你放心,别说你一定会平安归来,就算……就算没有,有我在,别人也不会欺负了蝶儿去。所以,你们一定要赢,你也一定要,活着回来。”我一字一句的说道,这句话不仅仅是说给他听的,也是说给在外的森爵听。
我不愿意失去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只希望他们能胜利归来。
飞羽深深看了我一眼,最终转身而去,蝶儿止不住的嚎啕大哭想要冲上去抓住飞羽的手,但是我死死将她搂在怀里。我何尝不想像她一样,让这些人不要走,不要离开我身边。但是人生在世,有太多太多的事情,不能够尽如人愿。
她虽然年纪还小,但是早些懂得这样的道理,也不算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