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璎终于松了一口气,俯身拽住云想容一条湿漉漉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跟我走!若是找不到那贱人,你就替她陪葬!”
云想容勉强从船板上站起身,冷冷回看她一眼:“杀了我,你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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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两个恶毒的女人彼此交涉;船下,出岫却是另有主意。事实上,早在明璎说出“让你们母子苟合一番”这句话时,她便想起了云想容今日的反常——云承听闻生父云潭来访时,曾着急返回云府,可云想容仿佛特别不愿让他走……
因此,方才出岫在拟定计划时,刻意留了一手,没对云想容说实话。亦或者说,她有意试探云想容:
按照出岫原本的计划,河水如此湍急,只要自己一下水,便能顺流而下。但其实这法子十分凶险,很容易就会被河流冲得无影无踪,溺死在水中。所以,在真正下水之前,她摸到了船底的绳索时,便已改变主意,打算抓紧绳索等待沉船。
她知道绑匪们不会眼睁睁看着船只沉没,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靠岸,而她只要能撑到船只靠岸,便能趁着夜色寻到机会上岸。
虽说烟岚城四季如春,气候暖湿,然夜里的河水仍旧冰冷难耐。夜色深沉,出岫闭气下水之后情知睁眼无用,便索性紧闭双眼,用手摸索着船底的绳索,然后牢牢抓住不放。
她的鼻息中、耳中都被满满灌入了河水,出岫藏在船底静心等待,见船上一直没有任何动静,心中不禁长舒一口气,暗道云想容没有出卖她的行踪。
如此这般等了许久,船只终于开始移动靠岸。出岫正自心中窃喜,此时船身却忽然一阵剧烈震动,连带她自己也在水中一翻,险些手滑没能抓牢绳索。出岫在水中定了定神,这才意识到是有大船撞上了这艘将沉的小船。
蓦地,出岫心中拨云见日,生出一线希望!她一只手死死握住绳索,另一只手摸索到胸前的水囊,打开扎口狠狠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再次将水囊扎紧。
多吸一口气,她便能多撑一刻!胸前水囊里的空气是她赖以生存的全部力量!出岫聚精会神地拽着绳索缓缓往后,仅凭双臂的力量带动整个身躯逆水后移。如此反复吸了好几次气,终于将水囊吸干,而她也终于如愿,摸到了那艘大船的船头。
出岫将头悄悄伸出水面,一直等到相撞的两只船交涉完毕,明璎的船也急速靠岸之后,她才开始呼喊救命,死命抱住船头不放,狠狠往船身上击打。
这艘大船为木材所造,出岫拍打其上,发出了阵阵响声。船头站着的一个奴仆听见动静,连忙对主人禀道:“少爷,好像有人溺水求救。”
这艘船的主人是个年轻公子,他想起方才与前头一只行船相撞,还以为是那艘船上的人被撞得落水,于是连忙命道:“快下去救人!”
“是。”那奴仆熟识水性,一个猛扎跳入水中,不多时,先将出岫托了上来,自己才重新爬上船。
此时此刻,出岫已然浑身脱力,再撑一刻只怕便要淹死在这水里了。她大声咳嗽着、喘着气,躺在船板上一动不动,险要昏死过去。
“姑娘没事罢?”年轻公子俯身看向出岫,只瞧了她一眼,立刻惊呼出声:“品言!”
他话音落下,身旁提着灯笼的奴仆也凑过来看:“大小姐!”
出岫恍惚了好一阵,才意识到他们认错了人。她缓缓睁开双眼,抬眸看向她的救命恩人,虚弱地道:“我……不是。”
年轻公子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终于反应过来:“你是出岫夫人?”
出岫勉力点头,回忆半晌才想起来,“品言”是夏嫣然的小字。她咳嗽一声,使尽浑身力气支起身子再问:“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您是?”
年轻公子蹙眉,低沉着声音回道:“我叫夏锦程,品言是我妹妹。”
听闻此言,出岫只觉得百感交集。原来,她竟是被夏嫣然的哥哥所救!但此时此刻,她还不能昏过去,至少要先向云府报个平安,还要让官兵将明璎和那些绑匪绳之于法。
想到此处,出岫强撑着最后一丝神识,拽着夏锦程的衣袍下摆,恳求道:“劳烦公子……替妾身知会云府。还有……告诉诚王,去抓明璎……”
一句话嘱咐完毕,她终于浑身脱力昏死过去。
“你说什么?让诚王去抓谁?”夏锦程没有听到出岫最后一句话,忍不住俯身再问,又连忙将手探入她鼻息之间,这才松了口气:“她还活着。”
话音刚落,河岸上忽然亮起连绵火光,只见有大队士兵高擎火把,骑马狂奔而来,迅速将这个渡口重重包围。而那当先一骑,紫衣怒马、飒飒挺姿,纵使夜色太深看不清面貌,夏锦程也猜到了他是何人——
能深夜调动大批军士围堵河道渡口,又是在房州境内,必是诚王聂沛潇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