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容易触动。
于是几乎不需要万长生解释,领导们背着手开始细细的观摩这张画。
真的是认真看。
万长生当初作为毕业作品创作的时候,纯属习惯性的投机取巧,他骨子里面的这种山野小民狡黠,画长点就不能说自己没有认真对待,可以掩盖他在构思方面的随意。
无论技巧、含义、寓意都极其浅显。
但偏偏就是这种浅显,当功底达到以后,就呈现出来现在这种大巧不工的效果。
因为万长生的技巧太娴熟了,人物形态方面除了说他有点平淡无奇,真的没法挑出基础性的问题,所以整张画哪怕构思简单,却靠着足够多的细节,譬如那个凑在后排车门边悄悄给孩子打扇的父亲,就透出舔犊情深的意趣,每一两个父母背后就是一个家庭的期许,每个人物都活灵活现的在表达他们对孩子不一样的教育支持。
这种关系到千家万户的题材又很讨巧,来看画展的几乎都为人父母,很容易产生共鸣。
最关键还是看得懂。
看得懂背后蕴含的父母感情。
堆砌这么多值得看的细节,慢慢走过去,很期待后面又有什么样的画面,五米多长看完以后,甚至还想倒回来再看看让自己印象深刻的画面。
于是不光这七八位各部门领导,十多位美术机构的官员在看,后面的艺术嘉宾、大腕,甚至媒体记者摄像镜头们也在看,平稳的举着带了防抖设备的摄像机,慢慢平稳移动,把整个画卷给拍摄进去。
这也是因为画幅的取巧,这么细长站远了拍个全景,根本看不清内容是什么,只能这样凑近了移动拍摄,甚至有人在联系后勤部门调一套轨道过来!
有些参展画家难免就开始思考了,这个年轻人的风光恐怕也不是这么侥幸吧?
这个社会的确有很多问题,有人喜欢撕扯血淋淋的阴暗,有人喜欢粉饰掩盖,这个既有巨大成就,也错综复杂的社会结构面前,艺术家到底应该如何表达?
管理机制肯定有好大喜功的口味,更是动不动就一停二删三掩盖的懒政管理。
但一味的求稳避害,避实就虚,只有花好月圆,岁月静好,把所有责任都推到管理部门上?
万长生这作品也算是四平八稳,可跟那种动不动就歌颂革命的题材,区别还是很大的。
起码这会儿好多人基本上已经给他打上了现实主义的标签。
这个二十二岁的年轻人,从作品上已经超越了他的年龄,起码年龄也能庇护他,在这个年纪能看到这个社会民生的高度,已经难能可贵了。
看看别的二十二岁年轻人还在考虑什么?
所以《三春晖》能够得到金奖,还是有些实力水平的。
篆刻当然是跟国画放在同一个展厅,这就更需要万长生来解说了。
毕竟所有篆刻作品都是篆体,没人说的话,很容易闹出“妇女之宝”的笑话来。
当然重点评述的肯定还是万长生自己的“虚实相生”。
这种局面下当然没人贸然说这块石头价值几何。
万长生自己更不提,主要谈上面的题款是怎么回事:“印章通常是古代文人抒情喻志的载体,因为我现在的主业是雕塑专业,所以在这块石头上面稍微结合了下雕塑的感受,把这方印章当成一枚小型雕塑,表现的是一种人生哲学,刚柔相济、虚实相生,过刚易折,过柔又没有原则,如何找寻这个平衡点,就是这枚印章想体现出来的含义。”
这么一说,几乎所有人都能理解这块石头为什么有的转角折线刚硬锋利,有的又圆润了。
从所有人倾听的表情上面来看,这篆刻艺术也没有说起来那么玄妙嘛,这么简单就能说清来龙去脉的。
挺好挺好。
至于下面的篆文内容,篆文的欣赏美感,万长生反倒一言带过没有多说。
几百上千年来,刻章是个挺有技术含量的事情,但就在这几年,科技发展才突然变成谁都能做的事情。
固然有人会感到恐慌,以前的高雅艺术变成随处可见的地摊货了,但万长生却觉得是机会,降低门槛可以普及的机会,只是具体要怎么做,他还没想清楚,而且这是篆刻界的重大转折点,他还没把自己当成救世主,慢慢来。
特别是有些人脑子里那种高高在上,巴不得关上门自视清高的思想,劝说起来多费力啊,不如让他们先遭遇残酷的时代推动吧。
不破不立才是时代推动的正确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