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京华轻叹一声,年轻之人有矛盾,没有必要去折腾年迈之人。
她到不是出于对老夫人的心疼,只是出于对一个生命的敬畏惋惜罢了。
魏京华没有继续解释,顺着老夫人的话道,“祖母教训的是,我记住了。”
老夫人屋里伺候的人都惊愕的瞪眼,暗自稀奇二小姐怎么变得这么柔顺了?
老夫人却以为是自己祖母的威严发挥作用,涨红的脸上显出得意,“既然你已经知道错了,你姐姐也不是难缠的人,你跟着你姐姐上门去沈家道个歉,看看沈家如何能原谅你,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魏京华闻言一阵惊讶,不由侧脸看向魏婉容。
这道歉的主意是她出的?
魏婉容却没看她,挽着老夫人的胳膊,倚靠在老夫人身上。
魏京华摇了摇头,让她哄行将就木的人开心可以,让她违背自己的心却不行,“道歉不可能。”
“你说什么?”老夫人的火气腾的一下子又上来了,“你这是知错不改呀?连个悔过的态度都没有?”
魏京华哼笑一声,“道歉的前提是犯错,我不知自己错在何处,为何要道歉?”
“我还以为你受教,看来我刚才说的那么一番话,你都听到狗肚子里去了!”老夫人骂着,手往一边摸去,似乎想摸着拐杖来打她。一摸一个空,她低头一看,才发现拐杖早已经砸到魏京华脚边去了。
“我告诉你,你这个女官能做多久还不一定呢,日后还不得仰仗你的娘家弟兄?”老夫人青着脸道,“你娘没给你留下亲弟兄,如今你的弟兄只有轩儿和陆姨娘生的,陆姨娘生的是个病秧子!能活多久也未必!说白了,你日后能仰仗的娘家兄弟只有轩儿!”
老夫人停下话音,喘息连连。
她脸色已经由涨红转为青紫,面皮发紧。
这样的情形之下,她还能说这么长的一段话,真是为难她。
魏京华并不想激怒她,垂手安坐,沉默不语。
老夫人喘匀了气,继续骂,“上次你答应替魏轩谋个出路,我以为你是想明白了,可等了这么久,也不见你有动静……我看你还是糊涂着!”
魏京华不着急,魏婉容听着听着却是急了……本来说她的事儿,说沈家的事儿呢。怎么说着说着又扯到魏轩身上去了?
老夫人最疼的还是魏轩,话题到了魏轩那里就刹不住,一路走偏。
老夫人也全然忘了叫魏京华去沈家道歉的事儿,反而一个劲儿的缠着她,叫她答应三日之内给魏轩安排出路。
魏婉容听得着急,猛掐了自己一把,哇的一声痛哭出来。
把老夫人吓了一跳,皱眉瞪她,“一惊一乍,做什么呢!”
“祖母,妹妹若不道歉,我可怎么回沈家呀?您可得为我做主啊!”魏婉容哭道。
魏京华垂头暗笑。
老夫人怔了一会儿,才慢慢想起这回事儿,扭头看着魏京华,“你也别耽搁,现在就去沈家赔礼道歉!轩儿可是婉容的亲弟弟,他帮不帮你还得看婉容的意思!”
魏婉容生怕话题在缠着魏轩,忙不迭的跳下坐榻,“快晚膳时候了,妹妹现在就与我去沈家道歉,不耽误祖母用饭。”
魏京华给她一个凉凉的眼神,正欲开口。
外头却有小厮兴奋叫道,“禀老夫人知道,寇家七郎君来了,且还送来了好些吃食,上次老夫人说过喜欢的狍子肉,麂子肉,寇家七郎君都送来的有呢!”
老夫人一听来了她稀罕的吃食,乌沉沉的脸上都放出光来,“不是说闹撑了吗?他又来了?”
“这不腊月了吗,寇七郎说天冷,腌起来过年刚好吃!”小厮在门外高声说,“寇七郎还说先前几次来魏家,都没能给老夫人请安,他这个晚辈心里怪过意不去的,所以今日想过来给您请个安,看您方不方便。”
“方便方便!这哪有不方便的?”老夫人高兴之下,竟然没用拐杖,也没叫人扶,自己腾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寇家七郎呀,来给我请安!真是、真是有面子!”
老夫人搓着手在屋子里转,兴奋之情压抑不住。
“赶紧,把这花叶子擦擦,这几只腊梅换了新的来!花瓶子换那个细口绘牡丹的!”
老夫人把丫鬟嬷嬷们指挥的团团转。
“这定是……定是看见咱们家跟沈家结亲了,所以又走动起来……”老夫人足不出户,以前腿脚好的时候还参加房宴席,与贵妇们有往来。如今腿脚不好,又贪食肥甘,越发不爱出门了。
外头谁家与谁家好,谁家与谁家为敌,她根本不明白,却自以为“人老成精”,以为自己说的都是金玉良言。
“看见没有!”她指着魏京华的鼻子,“连寇家也得卖你姐姐的脸面!”
魏京华面无表情。
魏婉容却已经是脸色苍白,面无人色,抖着手想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