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戎,你转过脸,看着我!”殷岩柏忽然喝了一声。
殷戎僵着身子没动。
“本王叫你转过来!”殷岩柏怒道。
殷戎这才慢吞吞的转过身,迟疑的抬眼。
魏京华趁机眯眼细细观察他疱疹的形状,病态。
望闻问切,望乃是诊病的第一步。
“当初沙场之上,先锋军中了埋伏,只有我们几十个人,敌军万人。”殷岩柏呵的笑了一声,“那时候,我与弟兄们说了,如若死了,也要站着死!来世继续做兄弟!我不后悔做你们的先锋将军!你们也说,不后悔追随我!”
殷戎眼眶一热,忽的屈膝跪下。
他已经肿的五官都挤在一处的脸上,划过两道泪光。
“卑职从不后悔!”他哑声说。
殷岩柏点点头,“那你一定不会忘,当时我们就起誓说,若是撑不到援军来,战死也无憾!若是真的侥幸不死,往后的日子,都是白捡来的!”
“是!卑职没有忘!”
“这白捡的日子里,得了个病而已,你就被吓怕了?”殷岩柏话音一转,“当年不惧死的英雄好汉呢?如今变成怂蛋了?”
“卑职不怕!”
殷戎猛地一吼,脸面更是涨红。
殷岩柏笑了笑,“这是本将带领你们打的又一场仗!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谁先向这病认怂,自暴自弃,还没治呢,自己就先想着死——别怪我翻脸无情!这样的怂货!本王不认识!”
“是!”殷戎拱手叩头。
摇摇晃晃的简陋营帐,未曾阻隔帐内的说话声。
只听帐外也传来山呼般的应和,“谨遵王爷之命!我等绝不认怂!”
原本气压低沉,士气低落……毫无预兆的忽逢这样的劫难,叫每个人的心里头如同压上了一块挪不开的巨石。
委屈、愤懑、无力、彷徨……各种丧气满满的情绪,充斥着每一个人。
而帐内将士一番对话,回顾昔日生死抉择,却叫众人绝处逢生一般,看到了希望。
几十人中了上万人的埋伏,尚且活着等到了援军!
他们不过是突然沾了瘟疫被隔离而已!谁说他们就一定会死呢!
山呼之后,这片新立气的营帐中立时士气大振。
就连外头握着长矛看守的兵将,都感觉到了营地中风起云涌、气势大变。
原先垂头丧气的兵将,这会儿竟打起精神来,热火朝天的用营地之中能寻得到的石头、木棍,钉子锤头来重新固定营帐。
若是实在材料有缺,他们也乐呵呵的朝看守的兵将呼喊,“哥哥,借跟长木用用,不用太好,就您脚边的那根就成!”
见守军不理,里头这些“得病”被隔离的人却也不恼。
仍旧笑眯眯的说道,“我不好过去,哥哥费力,给弟弟扔进来就成。您不过来,那就我过去捡?”
“里头呆着!”守军终于喊道,无可奈何的把他们要的东西给扔了进去。
他们忽而振奋起的精神,倒是感染了守在外头的人。
原本守军对这些人只有嫌弃、厌恶、生怕他们传染了自己。
但这会儿看他们已经处于如此被动不利的地位,竟然还这般积极乐观……反倒对他们生出同情怜悯之心来。
以至于后来,竟有几个守军,专门跑远了,把他们要的支搭帐篷的东西给他们运过来,扔进护栏铁网之内。
“你别怕,我估摸这病跟瘟病还差得远,且你这症状我原先似乎见过。”
边角的帐篷里,魏京华歪着头,目光既没有嫌弃厌恶,也没有同情怜悯,亦如既往的平淡看着殷戎。
殷戎似乎皱了皱眉,又似乎没有。
他脸肿的厉害,已经看不出表情,他唔哝说道,“我倒不是怕死……”
“我知道,你是怕连累别人嘛。”魏京华点点头,毫无避忌的上前。
她弯身靠近殷戎的脸。
一旁站着的殷岩柏不由吸了口气……殷戎的脸这会儿太可怕了。
他与殷戎出生入死,他自己不嫌弃殷戎是人之常情。
这女孩子与殷戎可没有什么交情,即便不是瘟病……离这么近看,也叫人深感不适。
可她竟一点异样都没有。
“我想起来了。”魏京华忽然直起了身子。
帐内几人,都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我想起来在哪儿见过这病了!”魏京华微眯着眼睛,“我刚从巨鹿来到魏家时,魏轩昏迷在房间里,被人发现之时,就脸面掀红肿胀。也是肿的五官都要挤在一起了。”
她说着又看了殷戎一眼,语气淡淡。
“不过没你这样子这么严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