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章怀疑
吴灿宇的棋很好认,大致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一是‘狠’,二是‘贪’,‘狠’是指他的棋能战时绝不忍,能杀时绝不放,是典型的不能再典型的力战型棋风,‘贪’是指他的棋总喜欢下到最撑,棋子的效率总想发挥到极致,为此,即使棋型变薄也不在意。当然,类似这样的棋风在很多年轻高手身上都能见到,但象吴灿宇这样近乎于极端的却是少之又少。
如果事先不知道对局的双方是谁就让崔尚志来猜,他很可能猜到四五个人的名字,但已经提前知道对局双方的姓名,那么猜到谁执黑谁执白,对他而言就简单的象是让品酒师去鉴定餐桌上的红酒一样。
所以,棋摆到一半他就已经断定,这盘棋中白方是吴灿宇,但是,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这盘棋的结果竟然是黑棋赢了!
怎么可能?!
吴灿宇名义上虽然只是一位二段棋手,但谁都知道,现在的段位其实和棋手的实力是脱节的,段位的高低并不代表着实力的强弱。早先日本幕府时期,段位的授予与升降是要通过围棋四大家的共同认可才能获得,有一方不同意,那就需要拿出实力真刀实剑去证明自已,正因为如此,还会有无数系家族名誉和个人生死为一身的十番棋恶斗,失败一方,甚至要有着被流外海外荒岛的风险,所以,那时的段位基本等同于棋手的实力,因为实力够不上段位,根本就冒不上来,而实力到了,别人想压也压不住,棋手的是因为棋力到了,所以才有段位的授予,而不是因为有段位要授予,所以有棋手段位的获得。后来日本棋院改革,将原来的段位制改成了大手合,这样的情况最终导致段位含水量的增加——九段是段位制的顶端,棋手升到了九段,自然不用再去参加段位赛,即使参加,那也是出功不出力,不可能真正重视起来,这样一来,原本实力稍逊一筹,实力比先前九段稍差一些的棋手在比赛中就成了强者,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争霸王,在来年的段位赛中获得足够的积分,成为新的九段,如此年年往复,高段位者虽然越来越多,但其中滥竽充数的人也同样越来越多,以至于九段棋手又要划分为超一流,强一流,普通九段,较弱九段,弱九段等五个阶层,超一流的实力让弱九段一先都有可能在幕府时期,那是九段名人和七段上手的棋份,做不到这一点,宁肯九段的名份空置也不能随便找个人就安上。所以,如果按照那时的标准来重新划分现在的职业棋手,那么所有的九段都降被至少降下一格,成为八段,因为没有任何一位棋手有足够的实力让其他棋手一先而做到胜负各半的把握。
大手合时代虽然水份多了些,但好歹棋手的段位是通过漫长而复杂的比赛得来,通过大手合获得的段位相对而言还是和棋手实力的关系还是比较紧密,可是后来,随着新闻棋战的兴起,世界棋战的出现,段位制受到了更大的冲击,各国棋院都有规定,在一些指定的比赛中得到相应的名次,可以越级升段,而不一定要通过段位赛,比如得到国内重大比赛的头衔,如名人,天元,可直接升为七段,一次世界大赛的冠军或者两次世界大赛的亚军可以直接升为九段。从道理上讲,这样的做法当然没错,因为能拿到世界冠军自然就应该有着九段的实力,直接给予九段称号并无不当,其他类似的直升段位规定也差不多一样,问题是这样一来,很多年轻棋手就不愿意去参加段位赛了——段位赛每年一次,一次要下十多盘棋,成绩好最多也不过升一段,想从初段升到九段,快的也得花**年的时间,且段位赛没有对局费,吃穿住行,都要棋手自已负担,这样的情况,年轻棋手自然不会有太大的兴趣,只要取得了职业段位资格,与其费那个精力和时间升级,还不如在其他比赛中争取拿到好的成绩,到时来个鱼跃龙门,直接成为高段棋手呢?
正是在这样的原因背景下,棋手的实力和段位脱节的现象越来越严重,许多低段棋手有着高段棋手的实力,而高段棋手在比赛中下不过低段棋手也成为现在比赛中的一景,象武宫正树二段时击败九段名家被世人赞叹,称之为‘九段克星‘的情况在现在的比赛中根本谈不上新闻,原因无他,出现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
吴灿宇就是这样的低段棋手,虽然只是挂着二段的名头,但如果按照最早的段位标准,他现在至少是七段上手的水平,也就是一流棋手的层级。
而这样的一位棋手,居然会输给了王仲明,这让崔尚志怎么可能接受?
“搞错了,一定是搞错了,这棋,执白的有可能是吴灿宇,但执黑的绝不可能是王仲明,他不可能有这样的实力!”崔尚志叫道——如果执黑的真是王仲明,以其展现出来的强大实力,自已岂不是一辈子都无法战胜这个人,找回先前丢掉的面子?
“没有错,把这张棋谱传过来的人是从吴永权,也就是吴灿宇的老爸那里到了,我不认为他有必要骗我。”曹英冷静地答道。
崔尚志无语了,他知道曹英作事的风格,如果没有很大的把握,曹英是不会说这么肯定的话的,但是,王仲明居然能赢吴灿宇,而且还是在正面斗力的情况下,这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
“你也觉得这是王仲明下的吗?”崔尚志向曹雄问道,希望从他那里能得到一些支持。
“我不敢肯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执黑棋的这个人实力很强,不仅计算力超强,不输于吴灿宇,大局观则是更胜一筹,弃子作战的构思非常巧妙,我也是在摆到黑棋强行出动中腹棋子时才意识到有这个变化,而那个人显然是早就到了这个变化,所以前面才敢以硬对硬,贴身缠斗。”曹雄答道——他和崔精成的关系非常一般,事实上,他并不起仗着有点儿实力就靠下彩棋从普通棋迷那里赚钱的崔精成(当然,以他的经济状况和生活经历也不可能理解崔精成的作法),所以,他对崔精成的曝料并不完全相信,不过,他也认同他哥的说法,崔精成应该也没有理由拿一张假棋谱来蒙事儿,因为不管对局的双方是谁,从这张棋谱反映出来的信息足以显示对局双方都是职业级的高手。
“那个人有没有说这盘棋是什么时候下的,因为什么原因下的?”曹雄的话有保留,崔尚志只有再问曹英。
“棋应该就是这两天下的,至于在什么情况下下的,邮件里他没有说。等会儿我会在回信中问他。”曹英答道。
来暂时也只能这样了,早知道有这么一盘棋,中午碰到王仲明的时候就该问他一下儿了,对了,被他们俩这一打岔,自已怎么把来陶然居的目的给忘了!
“对了,你们知道中午我碰到谁了吗?”崔尚志故做神秘的问道。
“去!你中午碰到谁我们怎么知道。”曹雄哼道,这种没影的事儿让他怎么猜。
“嘿嘿,说了你们大概也不信,我碰到王仲明了。”崔尚志不以为意,笑着说道。
“王仲明?他不是去韩国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曹英惊讶问道,刚还在谈王仲明的吴灿宇的棋,怎么那么巧崔尚志就碰上了人家?
“听他说是今天上午刚回的北京。”崔尚志答道。
“哎,那他有没有说曾经和吴灿宇下过棋?”曹雄急着问道。
“没有。我和他只是偶然碰上,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就是说了两句客气话,然后就各忙各的去了。再说,那时我又不知道有这么回事儿,怎么可能会问呢?”崔尚志答道。
倒也是,崔尚志输在王仲明手下,做为获胜的一方,王仲明或许不以为意,但输了棋,少了钱又丢了面子,还被罚扫厕所的崔尚志肯定不会有好心情,路上避不开碰上了,出于礼貌打个招呼就不错了,总不能指望两个人象多年不见的老朋友那样嘘寒问暖,聊上个把小时吧?
“切,那你提他干嘛。”曹雄没好气儿地哼道,不就是偶然在路上碰到个认识的人吗,这种事儿也值得特意说出来,而且还装成好象多神秘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