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帘语气淡淡道:“这儿可是清漪殿,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你这般大吼大叫的,对贵妃可是失了大礼了。”
苏帘的提醒,叫扎喇芬清醒过来,她连忙朝着佟贵妃行了一礼,笑吟吟道:“佟母妃万福!还请佟母妃赎罪,我的性子素来如此,最是见不得没规矩的奴才,方才说话着实大声了些,惊扰了佟母妃,还请您大人大量,不要与扎喇芬一般见识!”
苏帘暗暗一笑,芬儿果然是极聪明的。她若咬着承恩公夫人不像她行礼这点子错处……那么佟贵妃一样可以指摘扎喇芬没有向她行礼。佟贵妃虽然没有正式册封,但是已经与贵妃无异了。扎喇芬将来要封和硕公主,见了妃位以上的嫔妃,都是要见万福礼的,若对方是妃以上,便可安然受了,若是嫔,便要还礼。
佟贵妃虽然憋着火,但却只能笑着吩咐道:“给公主和苏妹妹看座。”
母女俱坐在右侧绣墩上,苏帘抿了一口茶,看了一眼对面岿然不动的赫舍里氏老太太,便道:“听说承恩公夫人腿脚不大好?”
佟贵妃忙抢白道:“是呀,家母有鹤膝风,皇上面前也是免了跪拜大礼的。”
苏帘挑挑眉道:“是吗?看样子当真病的不轻,竟然坐下了,便起不来,故而连简单的‘万福’都行不了了!”
苏帘嗤嗤笑道:“只是——既然腿脚那么不好了,怎么还时常看望贵妃你呢?”
佟贵妃被苏帘挤地脸色通红,声音不悦地道:“苏妹妹莫非对家母的病症心存怀疑?!”
扎喇芬以嬉笑的口吻道:“额娘的意思是说,承恩公夫人当真疼佟母妃这个女儿!只是佟母妃也要多爱惜一下生母,别叫都快残废了的老人家隔三差五便来一趟了!”
“快残废”三字着实叫佟贵妃胸口憋着火,便气冲冲道:“女儿家家要贞静贤淑!五公主还是多学学九公主吧!”
扎喇芬看了一眼坐在承恩公夫人下手位置的九妹,便不悦地道:“大清的公主,学那些汉人的劳什子东西做什么?九妹固然安静娴熟,也是未免性子太好欺负了些,竟然叫一个老奴才坐在自己之上的位置!我看了,都要替九妹窝火了!”
扎喇芬一口一个老奴才,生生叫赫舍里氏老太太脸色都发白了,她怒哼一声道:“公主就算不尊重老身,也该看着老身两个女儿的份上,嘴里客气些!”
碰!!
扎喇芬一巴掌拍在案上,冷声怒喝:“怎么?!莫非佟家的人不是皇家的奴才,还要做皇家的主子不成?!!”
“公主!”佟贵妃惊怒交加,立刻开口打断道,“请不要断章取义!佟家,自然是皇家最忠心的奴才!”——嘴里辩解着,若不禁暗暗叫苦,看样子她真不该顺了母亲的话,请五公主过来!这位公主,可不是其他的公主,五公主打小就是被皇上娇惯着长大,素来性子嚣张,谁的的面子都不给!而她的母亲性子又分外自持,平日来的时候,丰克里宜尔哈都尊敬若祖母一般,她自然不肯向五公主行大礼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扎喇芬冷笑一声,便道:“额娘,咱们走吧!反正佟母妃也不欢迎咱们!”
苏帘起身笑道:“我这个女儿不会说谎,性子又直,又被皇上惯出了这么个娇贵的性子,贵妃可千万不要见怪呀!”
佟贵妃生生逼迫着自己咽下喉咙里的火气,“苏妹妹和公主,都请便吧。”
苏帘带着女儿笑吟吟离去,前脚刚走出清漪殿的殿门,苏帘便听见里头赫舍里氏老太太闷怒的声音:“贵妃!您是贵妃啊!岂能容得一个贱婢和贱婢之女在自己殿中如此嚣张?!”
只听佟贵妃急忙斥道:“额娘,请噤言!!”
里头声音如此之大,芬儿也听得清晰,立刻冷声道:“呸!老刁奴!!”——她故意如此大声,便是也叫里头的人听个清清楚楚。
苏帘却语气淡淡:“与奴才置气,她——还不配!”说完便拉着女儿的手一步步走出清漪殿。
殿内,赫舍里老太太已经面赤红若猪肝色,“我活了一辈子!连皇上都不曾给我这般屈辱受过!”
佟贵妃深深吸一口气:“额娘!且不管乌苏里氏,五公主——可是皇上的掌上明珠、心肝肉啊!!连我都不敢把她怎么样了,您怎么就——”
赫舍里氏老太太却道:“公主又如何?将来还不是我的孙媳妇?哼,谁家的孙媳妇对婆婆这样无理!”
“您闭嘴吧!!”佟贵妃终于忍不住,她生生便打断了自己额娘的话,“皇上只是说会考虑舜安颜罢了!!且不说事儿还没定下,就算定下了,那也是五公主‘出降’,舜安颜‘尚主’!就算真成了婚,那也是娶了个主子回来!您还真以为这是孙媳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