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红衣女子是谁,陈晚荣并不关心,知道她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就够了。至于小黑犯牛疯冲撞她一事,可以作为茶余饭后的笑谈之资。
陈晚荣并没有急着去买油,而是逛街去了。因为宁县的规模不小,建筑风格雄浑,富有大气,让人心折,街上人来人往,一个活脱脱的繁华都市,陈晚荣第一次来到唐朝的城里,要是不好好见识一番也太亏自己了。
逛了一阵,陈晚荣惊奇的发现县城给纵横交错的街道分成若干个方块,有点象豆腐块,叫做“坊”。这些坊大小虽是不同,却很有规律,排列整齐,明显是经过规划的。
尽管陈晚荣知道唐朝是一个很强盛的王朝,尤其是在武功方面取得的成就非常大,就是我们现在一谈起唐朝威行列国的事情也是津津乐道,就是没有想到唐朝在城市建设方面如此富有远见,要不是亲见还真难以相信。
陈晚荣象个游客似的在城里逛了一阵,兴尽之后抬头一瞧,快到饷午了。心想正好去瞧瞧陈再荣,两兄弟去找个饭店吃顿饭不是更好吗?对陈再荣这个聪明的弟弟陈晚荣打从心里喜欢,到了城里不去看望他还真不合适。
这时节陈再荣应该还在上学,还没到午休时间,陈晚荣问明了道路,赶着牛车直接去了学馆。
学馆在城西,占了一个坊的地方,很好找。陈晚荣只一会儿功夫就到了学馆,放眼一瞧可不得了,这学馆很大,夯筑的围墙里有不少房子,不下数十间之多,陈晚荣乍见之下还以为回到现代社会的中学。
唐朝建立之后唐太宗大力推行教育,不仅修建了国学,还在县里修建县馆,招收良家子弟就读。到了武则天时候,进一步加大了对教育的投入,武则天首创了“殿试”制度。她重视教育,为教育在唐朝的大力推行做出了贡献。
唐朝的读书之风盛极一时,致有“五尺童子耻不言文墨焉”的盛况,这为唐朝选拔人才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学有所成的读书人入朝为官,这是读书人的一条出路。另一条出路就是受过教育的良家子弟进入军队,成为军队的骨干,这是唐朝军队能够所向披靡的重要原因。
大门洞开,门上方有一个块匾额,上书“宁县学馆”四字。一笔一划遒劲有力,腾跃欲飞,端的一手好字,就是比起吴兢的字一点也不逊色,陈晚荣暗赞一声好字。匾额略显陈旧,应该有些年头了。
陈晚荣受过高等教育,对学校有着特别的情感,格外亲切,仿佛回家一样。打从内心尊重学馆,心想要是赶着牛车去学馆找陈再荣这不太合适,正想找个地方把小黑拴了,只见一个人从学馆出来,不是别人正是黄伯鸣,远远就冲陈晚荣嚷起来了:“晚荣兄,是您吗?哎哟,真是您呀!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他见识了陈晚荣做化工的本事,对陈晚荣佩服得五体投地,满脸的笑容,大步流星的赶了过来,一把抓住陈晚荣的手,未语先笑道:“我远远看着有点象晚荣兄,没想到还真是!晚荣兄,您是来找再荣的?歇会,我去给您叫。”
陈晚荣笑道:“谢黄先生。我今天进城来买点东西,顺道来看看再荣。”
“晚荣兄,您来得真是时候。要是再晚来一会儿,就午休了,我就见不到您了。”黄伯鸣放开陈晚荣,道:“晚荣兄,把牛赶进来,我们得好好聊聊。”
赶牛进学馆太不敬重了,陈晚荣忙道:“黄先生,这可使不得,我在外面找个地儿拴着就成。小黑性子烈,生人不能靠近,不用怕丢。”
黄伯鸣呵呵一笑:“晚荣兄有所不知,学馆里也有牛棚马厩,您关到牛棚里就是了。”
学馆里有牛棚马厩,这事也太难以置信了,黄伯鸣笑着解释:“学馆里的生员多,这吃饭就是一个大问题,没有点牲口怎么运东西呢?”
牲口在唐朝是很重要的运载工具,学馆养牲口就好比我们现代学校买校车差不多,买菜买米、搬东搬西的时候用得上,这很好理解。
只听黄伯鸣笑着往下说:“更别说朝廷有规定,生员都得学会骑马,马术不好有碍前途。”
马匹是唐朝军队最重要的装备之一,而学馆是唐朝军队骨干的主要来源,要学员学会骑术就好比我们现代社会在学校里推行军事训练一样,是为军队将来招收军官打下基础。
真是富有远见的措施,陈晚荣暗赞不已:“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晚荣兄,请这边走。”黄伯鸣头前带路,陈晚荣赶着牛车去了牛棚。经过三排房子就到了牛棚,牛棚里养着三头膘肥体壮的水牛,不过和小黑比起来就大为不如了。三头牛正不紧不慢的嚼着草料,也不知道是惧怕小黑还是怎么的,一见小黑马上跑到角落去了,三头牛挤在一起,动都不敢动,连嚼食草料也不敢了。
小黑前蹄不住在草料上刨动,把给吃过的草料拨拉到一边,然后睡了下来,怡然自得的嚼着草料,嚼到高兴处不时一睁一闭眼睛。
嚼了一会草料,小黑冲三头牛低吼一声,三头牛摇头摆尾的过来,恭敬得好象仆人遇到主子一般。来到小黑跟前,站着不敢动了。小黑打了几个响鼻,三头牛这才低头嚼食草料,当然只能吃他们吃过的草料,小黑的上好草料想都别想。
这一切看在眼里,黄伯鸣笑呵呵的道:“晚荣兄,您的能耐真大呀,居然养了一头牛王!这三头牛都是我们学馆精心挑选过的,很不错的呀,平日里很神气,没想到一遇到小黑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小黑的威风,陈晚荣早就见识过了,也不以为奇,笑道:“黄先生过奖了。马厩里好多马呢。”马厩就在牛棚旁边,里边养了十几匹不错的马。
黄伯鸣微微一笑,道:“这是朝廷的官马,拨给我们学馆供生员们学习马术用。”唐朝的马匹很多,最盛时期朝廷控制的官马高达五十多万匹。而学馆和军队有很大的联系,朝廷自然是要给学馆拨些马匹了。
唐朝军队之所以能征善战,这和朝廷这些举措有很大关系,陈晚荣打从心里赞赏,问道:“这可是马场?”
马厩旁边就有一块空地,占了整个学馆的一半,不少马蹄印。马场中间还有几块开了洞的木板,看得陈晚荣不明所以。
“既可以用作马场,供生员们学习马术之用,还可以用来击鞫。”黄伯鸣对陈晚荣的问题自无不答之理,详细解释道:“每天早上生员们把马从马厩牵出来溜马,烟尘四起,仿佛战场上一般,很是壮观。到了日暮时分,生员们披挂上阵,分队击鞫,左冲右突,好象驰骋在万军之中。你们家的再荣是这方面的翘楚,无论马术还是击鞫在学馆都无人是对手。”
击鞫就是打马球,在唐朝盛极一时,连唐太宗这样的明君都很是喜爱。有人以为这是玩乐,比如大文豪柳宗元就视为无用的嬉乐。击鞫之所以在唐朝很流行,是因为这对军队提高骑术有很大的帮助,这就好比现代军人玩战争游戏一样。
陈再荣武艺高强,这种骑射之技他最是喜爱,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结果,不过陈晚荣还是谦逊的道:“这都是黄先生教导有方。”
黄伯鸣笑着摇手道:“晚荣兄,您还别给我脸上帖金,这事我真没有教过他,他天生就是那种人,应该驰骋于万军之中。”仿佛想起了什么,双手一击,道:“晚荣兄,您来得正好,您得帮我一个忙。”
“黄先生言重了,您请吩咐。”陈晚荣心想黄伯鸣对自己不错,绝不会出什么难题,
黄伯鸣很是兴奋的搓手道:“这事还非得晚荣兄出面不可。晚荣兄,我给生员们授课说您能从猪油里面做出香皂,他们死活不信。晚荣兄,您得想办法让他们相信。”
真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事,要让他们相信一点也不难,做一次就信了。只是,这是自己目前的看家本领,还得指望他赚钱,绝对不能外泄,陈晚荣不由得一下子愣住了。
黄伯鸣二话不说,拉起陈晚荣就走。给生拖硬拽着的陈晚荣心思转得飞快,自己这个高材生给你们上点格物致知的课不会有问题,只是一点准备也没有,仓促上阵该怎么办呢?
正行间,迎面而来一个瘦高个先生,颏下一撮胡子,腋下夹着书本。见到他,黄伯鸣好象见到宝贝似的嚷起来:“齐先生,你不信猪油可以做香皂,我把晚荣兄请来了,做给你看。”
“黄先生,子虚乌有的事你也信?”齐先生根本就不相信猪油可以做香皂,不住摇头,好象听到世间最可笑的事情。
黄伯鸣从陈晚荣那里得到两块香皂,兴奋不已,回到学馆遇人便讲,逢人便说,欢喜得好象拥有漂亮玩具的玩童急于与人分享似的。只是唐人没有化学知识,不知道一种东西可以转变成另一种东西,在他们眼里猪油和香皂是两码子事情,八竿子打不着,谁也不信。
这个齐先生不仅不信不说,反而很是讥嘲黄伯鸣,让黄伯鸣很没面子。现在陈晚荣来了,正是找回面子的时候,黄伯鸣哪会错过这等良机,呵呵一笑道:“齐先生,你莫要不信。要不,我们打个赌,要是这是真的,今天饷午你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