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难料。
这是我最大的体会。
人生就是一场苦难的修行。
越是苦难到骨子里,最后才越有机会爆出舍利子。
我很难找到适当的词语来叙述自己的心情,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一种心情,反正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揣着很多事情,又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
我们不过是去巫峡镇游玩一圈,买两件过节穿的衣服,却遇上一个疯道士,颜苏差点为此丧命。好不容易逃出虎口,又入狼窝,竟被带到了僵尸遍地的柳氏义庄。老天保佑我们能在柳氏义庄全身而退,我还记得从柳氏义庄走出来的那种心情,真是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落日村。
我想回家。
落日村是我们的家。
那里有我们最深的牵挂。
可是前脚刚回到村里,后脚就发生全村灭亡的惨绝,我真想问问老天爷,这是不要我们活下去的节奏吗?
我们的家园毁了,家园里的所有人全部死去,试想想,这种打击放在任何人的身上,又有几个人能够承受得了?更何况,这样的打击还是落在两个孩子的肩头。我们就算再坚强,我们就算再勇敢,可我们毕竟还是孩子,我们还没有强大的能力屹立在这个世界。
我们现在首先要担心的问题就是,我们要怎样才能活下去?
我们漫无目的地行走在树林山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山风就像鞭子一样抽打着我们,我们的心都是冷却的,是麻木的,没有半点意识。
估计在山林里走了半夜,我的脚底都磨出了血泡,有些走不动了。
正准备招呼颜苏停下来歇息,就听见前面传来一阵咿呀咿呀的歌声,那歌声有些古怪,像是在唱戏,带着一种奇异的腔调。
我的心里打了个突,这半夜三更的,山林间怎么会有人唱戏呢?之前有人吹鼓手,现在又有人唱戏,今夜落日村注定了不太平呀!
我对颜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放慢脚步,竖起耳朵,凝神倾听,然后小心翼翼往南面林子摸索过去,唱戏的声音就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此时已是半夜,树林里飘荡起了濛濛水雾,空气中湿漉漉的,带着一股潮湿的泥土味儿,不少植物的枝叶上都有晶莹的露珠儿在滚动。
在一片飘荡着薄雾的树林子里面,竟然有一男一女两人正在唱戏。
两人年纪都不大,穿着戏服,脸上画着浓墨重彩,如同鬼脸般吓人。
而且他们的妆容本身也画得非常可怕,男的妆容青面獠牙,活脱脱一只恶鬼。而女的妆容也好不到哪里去,左半边是惨白色,而右半边则是鲜红色,两种色彩形成强烈的视觉冲突,让人毛骨悚然。
那两人唱得津津有味,非常投入,还在林子里来回比划。
半夜三更,乍然在荒山野岭看见两个如此模样的人在这里唱戏,这种场景真是难以言说的诡异,看得我小心肝一阵阵发毛。
两人咿呀咿呀的对唱着,你一句我一句,也听不清楚他们在唱些什么。
我心中惴惴,突然想到爷爷离开的那晚,我们在长江上,也是碰见这样一群唱戏的人,为了掩护我们离开,爷爷只身对抗那群戏子,终究没能回来。我永久都记得那群戏子,他们是九流派的人。
看见面前这两个戏子,我自然联想到九流派,心中不由得突突乱跳。
我远远望着这两个戏子,拳头里面全是汗水。
如果他们真是九流派的人,那么他们来到落日村做什么?
难道是为了找我?
一念至此,我的心中无故生出浓浓的内疚之情,难道今夜落日村所承受的苦难,竟然是我给大家带来的吗?
如此一来,我岂不是成了罪人?成了害死村民的间接凶手?
一出唱完,那女人转过头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们藏身的地方:“怎么样?觉得好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