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溪到了前院的时候,看到朱红色衣袍的男子站在树下,梧桐高大,如一柄巨大金伞撑开,灿烂的阳光被枝叶割成各种形状,轻轻的投在男子的身上。
他的乌发束在白玉冠里,露出饱满的额头,一双乌眉长而微挑,斜飞入鬓,眉下的眼睛轻轻眯起,细密的睫毛遮挡住眼中的神情,他微扬着脸,一缕落寞和缅怀的神态萦绕于眉眼之间。
鲜红的嘴唇轻轻抿着,不似平日里惯有的笑容,倒显了几分苍凉与无奈,容溪的心中微微一动。
听到声音,郝连紫泽转过头来,目光深沉如浩海,如春夏之风,轻轻飘过,泛起无数的温情,温情如许,轻轻将她包住,随即,唇角微微荡起素日里惯有的微笑,遮挡住那温情点点。
“容溪,”郝连紫泽先开口,眼前的女子穿了淡紫色的外袍,上面有繁琐的绣花样式,朵朵繁花,栩栩如生,几只彩蝶穿梭其中,随着她的走动,似展开翅膀,翩然而来,犹如百花仙子。
郝连紫泽的目光微微一凝,随即,眼底的光芒闪过一丝微微的疼痛,这一身的装束大气而华贵,完全不像前两次在红袖苑中她所穿的月白色衣袍那样随意,她是……把自己当成客人看待了吗?
思索间,容溪已经到了眼前,郝连紫泽快速的收拾了自己的思绪,目光清亮如水,笑意温润如玉,“有没有打扰到你?”
“没有什么打不打扰的,”容溪微微一笑,她的眉目映在日光里,光彩照人,“蓓儿呢?没有和你一起来?”
“没有带她来,”郝连紫泽苦笑了一下,“你知道的,她太贪玩,又什么都爱掺和一下,我有事要跟你说,所以就没有带她。”
“有什么事?”容溪说着,对孝儿说道:“搬桌椅来,再备一壶好茶。”
“是。”孝儿下去准备,并带走了院中的家丁和丫环婆子。
“你……”这还是郝连紫泽到了大昭之后,第一次与容溪单独相处,他看着她,她的眼中是天地都为之失色的墨玉光辉,光芒闪动,他看得见关切、友情,却唯独不见……男女之情,哪怕一分。
“应该知道了叶龙帮之事吧?”在看到她眼神的那一刻,他口中的话也转了方向,如前行的马车,飞驰中突然偏离了原来的路,车轮擦出一路火花,灼痛他的心间。
“嗯,”容溪点了点头,额前的发丝发扬,“京城轰动,也传到了皇帝的耳中,皇帝震怒,觉得……”她轻轻的一笑,笑容中隐约有些戏谑,“在外国使团面前丢了脸,让他的脸上无光,着三司皆力查办此事。”
“三司?”郝连紫泽的笑容加深了几分,他轻轻负手,朱红色的衣袖滑过一段流光,如天边的一抹霞彩。
“三司如何能办得了这件事?”郝连紫泽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对容溪说,“这件事情根本就是有预谋的,蓓儿大比之后说漏了嘴,说她之前曾经受到过袭击,而我也听到关于辰阳的星宁郡主受伤的消息,我总觉得,这些都不是巧合。何况……那天晚上,你们兵分几路人马,以铁血雷霆之势射杀了那些想要潜入驿馆的黑衣人。”
郝连紫泽转过头,看着容溪,眼睛中似盛载了春日的风,浓浓的关切之情刹那袭来,“容溪,我想……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人在做幕后推手,而目标是你……或者他?”
容溪在心中叹了叹,聪明如郝连紫泽,她知道,他通过这些事情的蛛丝马迹联想到了许多,而他说出来的这些,不过只是一部分,他不说,只是不想让自己以为他多事,但是他却恰如其分的让自己知道了他的关心。
容溪点了点头,面对郝连紫泽的担心和好意,她没有否定的道理,何况,她更担心如果一旦否认,让郝连紫泽以为自己并不知情,那么难保他不会再继续观察,最终让他的侍卫来给予自己一些暗中保护。
事情虽然复杂,但是,这是大昭内部的事情,如果一旦掺上明宵国的势力,那才是真正的复杂。
所以,她干脆承认了,“不错,我也觉察到了这一点,否则的话,在驿馆外,不会下杀手,但是,现在事情还真没有水落石出,所以,具体是怎么一回事,还不好说。”
“你既已想到,那……便好。”郝连紫泽听到容溪这么说,再看她脸上镇定和自信的神情,知道她是早已经有了打算,便不再多说什么。
话题结束,似乎静了静,头顶上的树叶轻轻作响,沙沙声声轻轻扫入耳膜,郝连紫泽看着容溪,想着之前在一起时的快意日子,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开口。
“你……还好吗?”最终,只是化作了一句话的问候,语声低沉,散在风中。
容溪轻轻叹了一口气,她的眼睛微微眯起,目光中有淡淡的迷离,笑容刹那因为这样迷离的眼神而温软,她翘起唇角,轻声道:“很好。”
两个字,却如千斤,重重碾过郝连紫泽的心尖,他的脸色微微白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