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恭敬的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如一株直立不屈的松柏,气质儒雅脸上的神情却刚毅,难得的两种气质可以完美的融合,他的眉眼……很像那个人。
皇帝的目光微沉了沉,闪过一丝深藏的疼痛,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些陈年旧事,二十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夏日,阳光流动如金,那样的热烈,如同自己心中狂热的爱恋。
窗外的风轻轻吹了进来,冰上冒出的白雾飘飘摇摇,迷蒙了人的眼,丝丝的凉气钻入鼻孔,清冷的寒气唤回了皇帝的神智。
他抬手指了指一边的座位,“坐吧。”
“谢父皇。”冷亦修施了礼,转身到座位上坐下,却并没有再开口问其它的。
皇帝心中微微赞叹,自己这个儿子从小就有将帅之才,能够沉得住气,有一种难得的沉稳和冷静。
“修儿,你……和王妃的感情如何?”皇帝想起容溪请旨的事,语气中又带了几分无奈。
冷亦修的飞一紧,他不知道皇帝为何突然如此问起来,特别还是在今天过府之后,到底今天去王府究竟是无意还是有心为之?亦或是……与容溪谈了些什么,让君心有所顾忌?
他微微思索道:“父皇,儿臣与容溪与一般的恩爱夫妻并无区别。”
皇帝轻轻笑了笑,这个儿子啊……说话总是如此滴水不露,他的身子往后靠了靠,手扶在龙椅的扶手上,“如果朕……让你另立一位王妃,如何?”
冷亦修霍然转头望向皇帝,坐在龙书案后的一国之君,他的父亲,正在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冷亦修感觉自己的心在狂跳不止,耳朵里不断的轰鸣着皇帝刚才的那句话,他是什么意思?君心难测……他的话到底是真心还是试探?另立一位王妃?
他的脑子里快速的思索着,自古帝王家的儿女看似富贵荣华,生下来就比别人地位崇高,但是许多人并不知道身为王家的孩子有多么艰难,能否健康平安的长大都是一大关卡,而存活下来之后的争斗更是无法想象的惨烈。
至于……为了江山基地,公主远嫁和亲,皇子娶重臣之女,那是常有的事情,而两个结亲本人之间的感情反而是被放在了最后一位考虑,或者说,从未被考虑过。
他飞快的想着,最近没有战事,也没有什么能够影响到朝廷的重大事情,这也就是说,没有什么是必须让自己娶什么女人来稳固的,那么,皇帝此时提起这件事情,到底是何意?
不管是什么意思!冷亦修的心冷了冷,坚定了自己的信念,自己好不容易弄清了自己的心思,岂能如此轻易的对容溪放手?
他慢慢的站起身来,施了一礼道:“父皇,不知为何有些一问?”
“你先不要管这些,”皇帝一摆手,再次问道:“你意如何?”
冷亦修抿了抿嘴唇,微敛了眸光,一字一句的说道:“回父皇,儿臣与容溪同进退,儿臣认为,她便是儿臣最中意的王妃,也是宁王府唯一的女主人,”他顿了顿,声音提高了几分,继续说道:“一生一世。”
他的声音清朗,如冰珠滚落在地面上,凉凉的敲击在人的心头,皇帝轻轻闭了一下眼,叹了口气说道:“修儿,你可曾想过,也许……她未必如此想。”
冷亦修微怔了一下,继而又坚定的说道:“父皇,不管她如何想,儿臣心意不变。”
皇帝的身子微微向前倾了倾,目光越过龙书案,沉沉的看来,半晌,慢慢的说道:“修儿,朕去你的府中见过她,而她……则向朕请旨,请求朕恩准你们和离,迫你休妻。”
冷亦修彻底怔住,他的眸光里闪过清晰的疼痛、迷茫,仿佛皇帝的话是天方夜谭,让他觉得不可置信,手心突然冒出了冰凉的汗,如笼了冰上冒出的白白雾气,湿而冷。
心中有什么呼啸着穿过,仿佛置身于冰冷的寒冬腊月,凛冽的风如同无数柄钢刀凌厉的穿过自己的身体,血液迅速的凝住,连呼吸一下都变得困难。
皇帝看着他的样子,心中也是涩涩难言,甚至有些微微的恼怒,这个容溪到底搞的什么鬼?看自己儿子的样子,明明是对她动了真心的,为什么突然要如此做?真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从龙书案后慢慢的站了起来,绕过书案走到冷亦修的身边,抬手缓缓的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语气深沉的说道:“修儿,这并非什么大事,身份再尊崇,也不过是依附于你,她在宁王府,才能叫宁王妃,离开了你,她什么都不是,所以,受损失的人是她才对。”
冷亦修勉强的笑了笑,损失?容溪那样的人岂会是在乎什么身份?她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那些为自己所做的事,都是假的吗?不!不会!自己能够感觉得到!
“父皇,儿臣……是不会同意的。”冷亦修一字一句的坚定说道。
皇帝看他失魂落魄的模样,摇头叹了口气说道:“罢了,你先回去,朕只是先知会你一声,并不会即刻下旨,给你留下一线希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