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坐在监斩台上,看着站在对面的女子,身材高挑却挺拔如松,语气淡然却一针见血,眼神虽然平静如湖面,底下却是汹涌的波涛。她的身后是万丈的霞光,碎金样的阳光慢慢的铺展开来,阴暗的大理石地面上光亮如镜,那一条条黑暗的砖缝却如诡异的纹路慢慢延伸,却似乎在她的脚下慢慢一收。
她的面容沉静,发出三句诛心之问却没有激动之色,只是眸色更深更沉,她站在那里,如巍然挺立于海边的礁石,亦或是揽日出于胸前的雄山。
容浩深呼一口气,他张开嘴,似乎用尽全身力气,声音雄浑的嘶吼:“圣上!臣冤枉!”
众人忽然闭了闭眼睛,心跳莫名的加快,为刚才望向那女子的恍惚,为这一刻老将泣血的陈冤。
皇帝也在思考着刚才的问题,宁王妃如此明朗而坦然,莫非……容家真的是冤枉的?他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冤枉?”太子一见,心中暗叫不妙,他冷声道:“你有何证据能够证明你冤枉?”
“敢问殿下有何证据能够证明家父有罪?”容溪紧紧对上一句,没有片刻的停留。
“哼,容浩私通敌国的信件为证!”太子冷笑了一声说道。
“可是家父亲手所写?”
“……不是,但有私章印记!”
“那又如何?私章亦可伪造,亦可被盗取!”
两个人对话对得极快,其它众人听得心中始终绷着一根弦,目光来回的在容溪和太子的身上转来转去。
“陛下,臣妇愿舍弃宁王妃的名份,保得父亲清白,请皇上给臣妇一个机会!”容溪突然屈膝跪了下去。
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特别是对容溪来说,屈膝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的骨子里推崇的是人人平等的概念和相处模式,从来没有过尊卑的想法,而现在,她跪了。
其它的人不明白这一跪的意义,但身后不远处的一个人知道。
那人坐于马上,他穿着金甲朝服,一张脸隐在光影里,看不清神情,隐约感觉到周身散发出来的怒气让人心头发冷。
“这个该死的女人……”他在心中暗暗咬牙,她刚才说什么?愿意舍弃宁王妃的身份?这是什么意思?宁王妃的身份在她眼里是什么?想要就要,想弃就弃?笑话,那也要看本王愿意不愿意!
他催马上来,马蹄声声响起来,他的金甲发出铁器特有的声响,身下宝马的毛飞舞起来,转眼就到了斩台之下。
众人侧首望去,一人穿一身金甲从阳光里走来,一步一动似乎携带了身后的阳光和风云,微微杀气自周身散发而出,一张脸上英气勃发,一双长眉压在金盔之下,眸子灼灼发亮,目光转动时,连日光都似乎暗了暗,那逼人的光彩让人心尖都跟着一跳。
战神宁王,冷亦修。
“父皇,儿臣愿以宁王之名,保护容家满门。”他声音朗朗,置地有声。
容溪没有转头看他,只是微微闭了闭眼,心中似有暖流温润而过,某处坚硬的地方也被浸软,层层的冰慢慢化去,露出一方小小的净土,如露珠湿润了草尖,忽然春意降临。
冷亦修的目光则如火如针般扫过容溪的后背,这个女人……幸亏自己在关键的时候赶到了,不然的话,她还会说出什么话来?
容浩却霍然扭头看向冷亦修,很久没有见过宁王了,自从他和溪儿大婚之后就没有再见过,听说……他好像对秋儿情有独钟,所以并不是十分宠爱溪儿,身为父亲同样是亲骨肉,他无法说什么,却担忧着容溪的生活。
而今看来……容浩抿嘴笑了笑,老天厚待我啊。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皇帝微眯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儿子。
“儿臣知道。”冷亦修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太子心中大喜,这个宁王弟弟一直是自己的心腹大患,只是他为人处事沉稳,进退有度,并没有明显的错处,这次……算是他自己送上门来了!
“父皇,他居然敢违抗您的命令,”太子正色说道:“您的天威不可冒犯,而他们实在是大胆,一而再再而三的顶撞您,其罪难饶!”
“父皇,”冷亦修上前一步,“儿臣认为,容将军为国尽忠,征战沙场,于国家有功,然父皇天恩浩荡,对容家也不薄,父皇请想,既如此,他为何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