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明文深吸口气,第一个动的,他把皮带扔在地上,冷冷说:“自己把自己捆上,别让我动手。”
小红帽抖得很厉害,他忽然垂下头,把刀扔在地上,然后跪下来,非常听话地用皮带把自己双手绑缚住,慢慢走进了一个厕所单间。
我看了一眼钱明文,在这个生死瞬间,小红帽做出了自己的抉择,他放弃了抵抗。
如果他拿着刀过来,我和钱明文根本跑不了,必死无疑,可他偏偏选择了放弃抵抗。他始终突破不了压在最心底的那个恐惧,我听过一个故事和这个类似,大火烧了马戏团,第二天大家来检查的时候,发现一只大象被烧死了。其实大象完全可以不用死,他只要挣脱小手指粗细的锁链,就可以逃开大火到外面去。可偏偏就是这小锁链,绑住了它。有人说大象上千斤重,小锁链比小手指头还细,它一抬脚就能逃出去,怎么会这样呢?有个老人出来解释,他是大象的饲养者,他告诉大家,这头大象在小象的时候,就被这个锁链锁着,当时它做过挣扎,可是那时候力气还小,脚也被磨得烂了,很疼。时间长了,它就不敢抵抗了,一直到它越长越大,大到力大无穷,可是小时的痛苦记忆一直扎根在它的潜意识里,它完全不知道反抗了,哪怕大火烧身,也无法挣脱这条锁链。
厕所被自己的亲叔叔侵犯,这个成了小红帽一生最难逾越的心理难关。他的胆量和魄力可以屠了满门,杀死四个人,却无法挣脱这个比小手指头还细的锁链。
钱明文从嗓子眼里挤出了几个字:“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我们走到单间口往里看,这里是蹲便,污秽遍地,用过的手纸满地都是,苍蝇嗡嗡飞。
其他单间都干干净净,唯独这里又脏又臭,此地是小红帽的心理世界。这个肮脏的单间,可能是某种隐喻,也可能就是当时的原景复现。
小红帽趴在脏兮兮的墙上,侧着脸,能看到他的眼睛里都是屈辱的眼泪,却没有流下来,一直在打转。
我把捡来的刀递给钱明文:“老钱,杀了他,游戏就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小红帽死了,以后也不会再威胁到你。”
钱明文接过刀,看着小红帽,他一动不动很长时间,抬起头看我:“兄弟。”
我第一次看到钱明文哭了。
“兄弟,要不你来吧,我实在下不去手。他毕竟,毕竟是我的弟弟!”钱明文把刀递还给我。
我可不能背这个锅,摇摇头:“老钱,这是唯一的机会,要么你杀了他,咱们一了百了,要不然就等小红帽这个没人性的缓过劲来,到时候还得杀你。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没人替你做这个决定。”
钱明文咬着牙,捏紧长刀,向前走了一步,他痛苦地摇摇头:“我下不去手。”
他拿起刀,架在小红帽的脖子上,颤抖着说:“弟弟,放下吧,放下才能获得新生。放不下就算轮回多少世,变成什么的恶鬼,也照样是痛苦的。放下吧……”
小红帽回头看他,露出一丝笑容,随即整个人凭空消失了。
厕所里只有我和钱明文。
我们正愣着呢,突然眼前一片昏蒙,我脑子晕晕的,一切都消失了,整个感觉描绘不出来,像是欲醒未醒之间。
我猛地睁开眼,发现我躺在一个废弃的砖头屋里,一睁眼之后有那么一分钟,我还以为自己是在厕所,等眼前环境恢复之后,我才确认不是,这里是陌生的一间屋子。
我赶紧爬起来,看到屋子面积不大,空空荡荡,在屋子正中的地上,摆着一堆碟碟盘盘,里面放着一些鸡鸭鱼肉的碎片,还有香炉,里面插着长香,冒着余烟,几根蜡烛什么的,好像有人在这里祭祀过。屋子极其昏暗,乍看到这些东西,有点让人心里发毛。
我看到旁边昏迷的钱明文,拍拍他的脸。老钱的旁边有一只打碎的碟子,碟子里血污了一大片,地上还有血,应该是有什么人用这个碟子盛血,不知怎么打碎了。
好半天钱明文才睁开眼,他一翻身爬起来,迷愣了一会儿,马上反应过来:“咱们回来了?”
我点点头,告诉他应该是。
我们互相搀扶着从屋里出来,外面是昏黄的天空,草长莺飞,黄叶落地,秋风瑟瑟,可是空气很清新,和刚才鬼通之境完全是两回事。
“回来了,我们回来了。”我说。
这里一片荒芜,在荒郊野外,这里孤零零有那么几栋破烂的砖瓦平房,看不出在什么地方。
我和钱明文回到屋里,看着地上的供品和祭祀物品,钱明文说:“我们应该是被小红帽抓来的,现在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