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昆仑从震东门变成了威震烧烤城,日子过得比以前更加滋润了,酒局数不胜数,除了早上不喝酒,午饭晚饭夜宵顿顿都是酒,他小年轻身体扎实没事儿,老马就喝出毛病了,单位体检查出脂肪肝,不敢再肆意挥洒生命了。
中午,不打不成交的高姐夫摆场,请刘昆仑作陪,席间绵竹大曲喝了一箱,刘昆仑一个人就干了两瓶,还收获了一箩筐的恭维话高帽子,散场之后他一个人去了凯撒温泉宫,刚进门领班就一脸猥琐的笑着迎上来,说刘总来了啊,今天新到几个四川的,要不要叫来瞧瞧。
刘昆仑摆摆手说不用,我就是洗个素澡,坐下换了拖鞋往里走,凯撒温泉宫也属于大火车站范围,刘昆仑的威名在这儿一样好使,每个服务员见了都得喊一声刘总,他换了衣服,拿毛巾裹了M7,赤条条的下池子去。
这把越战时期的美国陆军M7刺刀可以兼做匕首使用,在派出所搁置了许久也没见生锈,刘昆仑用矿泉水和磨刀的油石细细打磨,锋利无比,可以轻松划开一摞A4纸,洗澡的时候他也带着家伙,《古惑仔》第一部里,陈浩南山鸡等人在浴室杀了仇家的一幕他可没忘。
通常下午澡堂的人都挺少,八个池子寂寥无比,一个刺龙画虎的胖子坐在刘昆仑最常泡的中药池子里,大概中午喝了点酒,正唾沫星子横飞的打电话,嗓门震天响,动辄就是几十万的大买卖,矿上的生意,搞死几个人小意思之类的牛皮。
刘昆仑上前拍拍打电话那伙计肩膀:“让让。”
胖子瞪他一眼,继续打电话,刘昆仑提高调门:“让让!”
“有点事我处理一下,回头再给你打。”胖子挂了电话,准备和刘昆仑较较劲,不经意间瞥见对方毛巾里裹着的刀柄了,顿时偃旗息鼓,乖乖的拿起毛巾穿拖鞋走人,一声没吭。
刘昆仑舒舒服服躺在池子里,全身浸泡在温热水中闭目养神,等身上的酒气都散了,才爬出来让师傅搓背,搓完了穿浴袍上楼休息,大厅里有他固定的位置,黑暗中领班又出现了,身后跟着一个怯生生的女孩子。
“刘总,正规按摩。”领班小声说,“照顾照顾新人的生意呗。”
刘昆仑本想拒绝,借着微弱的灯光瞥见那女孩长得很像苏晴,心一软就点头了。
“还不谢谢刘总。”领班将女孩扒拉到前面,这是一张稚嫩清纯的面孔,带点惶恐,身上还没挂号牌。
“谢谢刘总。”婉转的四川口音。
这确实是正规按摩,新来的技师还没培训啥也不会,事实上凯撒温泉宫也分荤素套餐,荤的在更隐秘的楼上,大厅里只有按摩项目,在包间里没发生什么,刘昆仑和这个新来的小妹唠了一个钟,又加了一个钟,从凯撒出来的时候已经近黄昏。
初夏的暖风熏得人迷醉,刘昆仑回到东门的时候,大市场快关门,顾客潮水般散去,他坐在岗亭里看着晚霞发呆,忽然脚下踢到刘齐留下的彩色丙烯罐子,心中不由得一动。
东门外的墙壁如同一张洁白的画布,等待着挥毫泼洒,笔走龙蛇。
高姐米线铺里,春韭端着一摞空碗出来洗刷,抬头看见刘昆仑站在脚手架上,将一罐罐颜料泼在墙上,继而挥舞着刷子胡乱涂抹,不由得无奈的叹口气,昆仑哥这是又喝大了发疯呢,等明天刘科长来了不得和他急眼。
刘昆仑是忽然来了兴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一股劲头顶着他将各种颜料肆意涂抹在墙上,不讲章法,没有技巧,甚至画的是什么自己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些杂乱无章的色块能宣泄他内心的一切,他的江湖,他的爱情,他的伤痛和踌躇,他的壮志和抱负。
天边残阳如血,近江火车站的出站口,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一个女生拖着行李箱望着夕阳,等人群散尽,才孤单的走向金桥大市场门前的公交站。
刘昆仑画完了,将刷子一扔,跳下脚手架,正巧有个朋友来请他喝酒,于是把岗亭锁了,大门关上,奔着烧烤城就去了。
女生站在公交站台上,总觉得背后有人盯着自己,蓦然回首,才发现那是一幅画,一幅墙画,一副不应该被忽视的墙画。
她惊呆了,仿佛看到了史前遗迹、UFO、或者人类的终极奥秘,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从沉醉中醒来,拖着箱子走过去,从包里拿出一台LEICA M6,对准墙画按下了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