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光悔得肠子都要青了,这是……她刚才哭的眼泪!此刻听这人那么一声意味深长的轻笑,溪光就有些憋不住了。她哪里辨得清这笑中到底掺杂了什么意味,总之他笑就是他的不对,这就是一下子触及了她反骨,叫她又羞又愤了起来。
溪光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很没出息,此刻深以为耻!反正都已经到了这地步,她索性咬着牙把心一横,骄声骄气道:“爪子!拿开!不然本大仙不叫你好受!”
这一声的语调,溪光自认为带着煞气,凶恶得狠。可实际上她声线柔软婉转,轻而易举就能叫人听出是故意装的凶狠。一瞬之后,溪光自己倒也察觉了气势有些不足,为增气势她又学着猛兽“嗷嗷”的低吼了两声才算完事。
“……”
屋中寂静,溪光抬眸见裴溯并未出声,只拿一种好似匪夷所思的视线看着她。果然有些效果,溪光心中暗道,一时士气大受鼓舞,当即准备再度“凶一凶”眼前这人。
不想,裴溯却将她一把抓着提了起来,悬在半空中。他眸光微闪,好似生出了几分兴致。“区区一个小妖,还敢妄称大仙?”
天下谁人不知,淮州裴六郎最是孤傲难亲近,可这时候语气中却多了几分叫人琢磨不透的笑意。
溪光不可置信的瞪着他,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样的反常,腹诽这人到底还正不正常!“快放开我!放开我!”溪光觉得自己真是受了奇耻大辱,裴溯的此番行径真是叫她没有半点脸面可言。“裴溯!你快快……快松开我!要不然、然……要不不不然……!”
溪光寄居玉枕内许多年,日子无聊就总爱自己分饰几角对话来消遣,所以最是伶牙俐齿。
只不过是前几日在那位宁家三小姐体内时,才有的这结巴毛病。溪光心内叫苦不迭,哪晓得这病居然还会传染的,在这关健时候犯了真是叫她毫无半点气势可言了。
“要不然怎么样?”裴溯饶有兴致的问。他单手抓着玉枕,玉枕的每一次颤抖他都能感知得一清二楚。
可溪光却是被问得有些语噎,这是她气愤之下脱口而出的话,实在是没有深想。
“再张口咬人?”裴溯挑眉,那神态好似料准了他手中的这块枕头再没有旁的半分本事。
“你、你怎么知道?”溪光没想到他竟然之前就已经知道他手指上的伤口是自己咬的……“你不害怕?”
若是旁人遇见这种事,哪还能如他一般的淡定?溪光也不蠢,除却最开始听这话的震惊,自然也能察觉出了他语气中的轻视。可是她不过是寄居在的玉枕内的小小游魂,着实没有能通天的本事能叫人折服的。
大约在越是心虚没底气的时候,越是想要别人的敬畏。偏偏这人棘手得很,远不是溪光能应对得了的。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硬着头皮逞强下去:“哼,刚才我是不想伤害你。我本是仙人,怎会胡乱动手?”
“哦?”裴溯不置可否,可才刚吐了一字,就听书房外有人在敲门。响起的是个温柔细腻女声,“公子——”
裴溯眉宇微拧,侧了头,声线清冷:“何事?”
门外女子回:“公子有客,奴婢沏了茶来。”这人正是丫鬟知微,她分明能听见公子在与人说话,却听不见对方的声音,着实奇怪。
“不必。”裴溯态度疏冷,似乎有些许不悦从眼眸深处一闪而过。即便书房内有交谈声,不该由个丫鬟在外莽撞打扰,何况知微一向是沉稳谨慎的性子。所以,刚才的这一声询问是在试探,不过也真是提醒了裴溯。他一面回正身子将视线重新落在玉枕身上,一面言语淡淡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准进来。”
外面静了片刻,才清晰的回了一个“是”字。
趁着这片刻功夫,溪光稳了稳慌乱的情绪,甚至还自以为找到了裴溯软肋。“你快放下我!不然我就喊了!”喏,她可真的一点都不结巴,脆生生的语调里是藏都藏不住满满自信。
裴溯眼神示意她继续,应了她的话将玉枕放回到了书桌上。
其实,这事也算是稀奇的了。虽然溪光是有口有鼻有眼的游魂,可身为玉枕却是显露不出这些五官来的。所以,在旁人面前,这真的就只通体翠绿盈润的玉枕,瞧不出半点差异。可偏偏裴溯好似能察知她的目光,投来的视线也总是能丝毫不差的同她对视,实在可疑。
不过在这档口,溪光选择先威胁:“你就不怕被人发现我这个秘密?”她哪里知道,她的声外头的丫鬟并不能听见,这根本威胁不到裴溯。
隔了许久,裴溯忽然开口:“多活一刻不好吗?”
活着当然是好的,可总也得分是怎么个活法。倘若跟现在这般受磋磨折辱的活,溪光觉得还不如“作死”算了!原本,她是打算出声的,可转念想到这几回都是她在口舌上落了裴溯下乘,此时倒不如直接行动表达了。
所以,溪光毅然决然的“哐哐”撞了两下旁边的花盆,以示自己“宁为玉碎,不可瓦全”的决心——另外,千万不要惹她,凶起来她连自己都敢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