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诗,好诗。”梁凉赞道,“于道长不愧是名门之后,出口成章,非一般人能比。”
“惭愧,惭愧。”于康说道,“贫道才疏学浅,怎么做出如此诗作?此乃先父二十多年前所做。”
梁凉听后,神色古怪,先是望了一眼王默,然后才对于康说道:“于道长,你又想起于少保了。”
于少保?
王默不知此人是谁。
于康轻叹一声,说道:“一晃十八年过去,先父的音容相貌一直栩栩如生,贫道未敢忘怀。”
梁凉的情绪似已被他的语气所感染,说道:“如果当年要不是……”
于康忙道:“贫道一时忘情,打扰了两位,还请恕罪。”
梁凉看出他的意思,便没再说下去,而是笑道:“恕什么罪?这同春观的观主就是道长,我们两个属于客人,天底下哪有主人让客人恕罪的道理?道长既然来了,那就请进来说说话吧。”
“却之不恭。”
于康打个稽首,走入厅中。
王默张了张嘴,要说些什么。
梁凉陡然叫道:“啊,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道长,我之前来的时候带来了一坛好酒,乃上等女儿红。道长有空的话,就请把它埋在那棵梅树下,等我下次来了,将它取出,与道长浮一大白。”
于康笑道:“梁老还是那么爱喝。好的,贫道自当从命。”
随后,两人说了一些家常话,王默一句也插不上嘴,就只能听着。
过了一会,于康跟两人告辞出去。
王默总算逮着机会,低声问道:“梁……凉凉,这位于道长究竟是什么人?你们说的于少保又是何方神圣?”
梁凉反问道:“你没听说过于少保吗?”
“没有啊。”
“于少保就是于谦。”
“啊,原来是这位铁骨铮铮的于大人。”王默总算明白了于少保是谁,心生崇敬。
梁凉说道:“于道长是于少保的养子。那一年,于少保被冤杀,于家上下发配边疆,于道长因为是养子,一年后得到赦免,路过京城,听说于少保的遗体被一位都督收殓,便赶去拜访。后来于道长将于少保的灵柩运回杭州,归葬于西湖边的三台山。
几年前,于道长看破尘世,出家为道,住进了这同春观,每到清明时节,都会去三台山祭拜于少保。然世人多忘,这天底下又有多少人还记得当年曾力挽狂澜,誓死保卫京城的于少保呢?”
王默听了,不由暗道一声“惭愧”。
他虽然早已知道于谦就葬在西湖边,但每次去西湖的时候,却由于各种原因,都不曾去悼念过。
连他这种敬慕于谦的人都这样,更何况是别人?
难怪许浒当初提到于谦的时候,会发那么大的感慨。
他暗自发誓,日后再去西湖,无论如何,都要去三台山中“拜访”这位义父何冲口中所说的大英雄真豪杰。
“不过……”梁凉话锋一转,说道,“于少保乃天下最有名的大忠臣,大英雄,这是毋庸置疑的。除非是奸佞小人,才会诋毁于少保。在这一点上,他却要比另一个大忠臣要幸运得多。”
王默微微一怔,问道:“还有另一个大忠臣么?”
梁凉点头道:“当然。此人姓王,官至吏部尚书,与于少保一样,也是位少保。不过这位王尚书曾经做过大学士,且不是一般大学士,而是谨身殿大学士兼东阁大学士,可谓位极人臣。”
王默问道:“大学士是什么官职?”
梁凉笑了笑,说道:“大学士一职首创于唐朝,相当于皇帝的近侍。后来几度兴废,但都没什么实权。本朝开国以后,朱元璋认为丞相权力太大,就废掉了丞相,由皇帝亲统六部。
然而皇帝毕竟是人,又不是神仙,每天要处理那么多奏章,忙不过来,只得设立了大学士,有华盖殿大学士、武英殿大学士、文华殿大学士、文渊阁大学士、东阁大学士,故称殿阁大学士。后来朝廷又设立了谨身殿大学士,就成了四殿二阁。
最初之时,能当上殿阁大学士的人,那都是很有学问和才干的,但品阶不高,并无实权,也就是皇帝的侍从,相当于顾问。后来,担任殿阁大学士的人通常身兼要职,譬如说六部尚书或侍郎,而皇帝又多依仗殿阁大学士处理政事,所以殿阁大学士就开始有了实权。
而出于礼貌,也为了跟翰林院的学士相区别,往往把殿阁大学士称为阁臣,也有叫辅臣的。不过在民间,老百姓喜欢把殿阁大学士叫做阁老,甚至是宰相或宰辅。”
王默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大学士这么厉害。”
梁凉听了,却是一笑,语带嘲讽说道:“无论多厉害的官,也只是官,真正厉害的是皇帝。皇帝一句话,任何官都要听啊。”
王默想了想,忽然问道:“凉凉,你说的这个王阁老,莫非名叫王直?”
梁凉一怔:“你知道王直是谁?”
“不知道,但听说过。”
“你说的这个王直乃是位名臣,年纪比王阁老大,资历在王阁老之上,也曾做过吏部尚书,但他没有入阁做过阁老。”
“那这位王阁老叫什么名字?”
“此人名叫王……”
没等梁凉说出王阁老的名字,突听一个凶狠声音由同春观外传了进来:“牛鼻子,你跟我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