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元志修着指套的手一抖,然后小声道:“都好了。”
“真的?”
“嗯。”
安太师在一旁听着姐弟俩的对话,有些恍神,他这才想起,从在三塔寺见到安元志起,他还没及问过这个小儿子的伤。
“你试试,”安元志把修好了的一个指套递给了安锦绣,小心翼翼地说:“不好用,我再修修。”
弟弟带着小心的讨好,安锦绣又岂会看不出来?无奈地一笑,安锦绣把手伸给了安元志,说:“你替我戴戴看。”
看着安锦绣把手伸到了自己的面前,安元志这才如释重负地一笑,眼眶却发了红,半蹲下来,替安锦绣戴指套。
安锦绣用手帕擦了擦安元志的眼角。
安太师看向了殿门,门前空无一人,风声低回,更显这间偏殿寂寥。安太师看安锦绣这会儿待安元志的样子,便知道自己布下的棋又错了一步。
如果安元志这次为权而叛,能让这对姐弟至此反目,那安元志反过来就是对付安锦绣和上官勇的一把利刃,再反过来说,有安锦绣治着,安元志这个反骨的孽子这辈子都不可能逃离安家了,因为没有了安家在后面的支撑,安元志不可能是安锦绣的对手,两向相抵之下,得益的就是安家。
可是现在,安太师回头再看一眼半蹲低头,专心为姐姐戴着指套的安元志,还有目光无奈却也温和地看着弟弟的安锦绣,这对姐弟没有反目。安元志看重安锦绣的性命,而安锦绣,安太师转身再看殿门外,这个女儿其实是个心性狠厉之人,上官勇是她不可触碰的逆鳞,没想到,这个女儿此次竟然还是容忍了安元志。
等袁义带着韦希圣一帮大臣到了偏殿门前之时,安元志已经给安锦绣戴好了指套,问安锦绣说:“要戴个面纱吗?”
安锦绣指着偏殿里的屏风,跟安元志说:“你把屏风搬过来吧。”
屏风由梅兰竹菊四副花中君子图组成,实木制成,看着就很沉的样子。安元志把这屏风扛起来,很轻松地扛到了安锦绣的坐榻跟前,把屏风重新展开,这屏风正好把坐榻完全遮住。
“让他们进来吧,”安锦绣隔着屏风对安元志道。
安元志跟安锦绣嗯了一声,走到了殿门前,冲殿外的众人道:“娘娘让你们进殿。”
韦希圣等人鱼贯而入。
安太师打量一眼这些大臣,发现大半都是白承允的人。
韦希圣等人进了偏殿后,没理会站在一旁的安太师,直接跪地给安锦绣行礼问安。
吏部尚书黄次山在问安之后,又垂泪跟安锦绣道:“下官听闻圣上噩耗,如五雷轰顶,惶惶不安,下官跪请娘娘节哀。”
“黄大人平身,大人们都平身吧,”安锦绣的声音隔着屏风传进众臣的耳中,低沉哀戚。
众人一起道:“下官谢娘娘。”
江潇庭起身之后,才看着安太师道:“还以为太师在金銮大殿呢,太师,你这是跟金銮大殿里的人商议好了,来跟娘娘再商议吗?”
安太师说:“你们来这里何事?”
韦希圣道:“既然圣上有遗旨命九殿下继位,那我等自然遵从圣上的遗旨。”
“那你们去金銮大殿即可,”安太师说:“这里是后宫所在,你们这么多外朝臣子来见皇贵妃娘娘,成何体统?”
江潇庭听了安太师的话后,冷哼了一声,说:“太师,你不也站在这里跟娘娘说话?怎么?娘娘娘家姓安,她就只能跟姓安的人说话了?你这话成何体统?你不是在欺负我这个武夫读书少吧?”
安元志这时道:“江大人,太师在跟娘娘商议九殿下成皇之后的事。”
有大臣问安太师道:“九殿下成皇之后,太师做何打算?”
安太师说:“你们来找娘娘,也是为了此事?”
“九殿下年幼,”安太师的话音一了,马上就有大臣道:“登基之后,无人在旁辅佐,九殿下如保打理国事?”
安太师说:“何人可辅政?”
文臣们说话不如武将们直接,当下众人就在千秋殿的这间偏殿里争论起来,有话都不直说,旁敲侧击,引经据典,就算是吵嘴,也只是夹枪带棍,丝毫不见一个脏字。
安元志听得头昏脑涨,额上青筋蹦起多高,直想高声让这帮人闭嘴。
安锦绣却一直沉默地端坐在屏风后面。
安元志几次想开口,但看安锦绣一直沉默,就只得忍着。
安太师到了这个时候,再想不明白韦希圣这帮人想干什么,那他这些年就白在朝堂为官了。现在各方势力都不愿低头,那就只能各退一步,找一个折中的办法出来。何谓折中?那就是大家都不沾这个辅政之权,可白承意毕竟年幼,那这个辅政之人谁来担当?
安太师的目光落在了屏风之上,正对着安太师的屏风上画着寒梅,梅花雪中绽放,明明是幽寒之物,却又被描画的娇艳异常,几抹梅红就足已染红安太师的双眼了。
安太师不语之后,韦希圣突然就冲着屏风之后的安锦绣跪下了,道:“娘娘,九殿下是娘娘亲子,娘娘出身书香门弟,才华不让须眉,又得圣上宠爱,入主千秋殿,下官请娘娘垂帘听政,助九殿下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