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青山顿时不敢自己擅自拿主意了。
当即,他将那个扫地的老道姑让捕快带下山,同时朝姜崇和许老伯爷等人拱手道,
“此事事关重大,本官明日会开堂审理,到时候会让衙役传召各位。”
“将军,还请让令嫒不要离开家门。”
他需要去禀报皇上,牵涉到太上皇的事情,不得不谨慎起来。
姜崇忍不住冷冷的看了许老伯爷一眼,老狐狸直直地将许氏害死林棠的事情给抛了出去。
这下阿璇杀人的动机有了,为母报仇……
阿璇杀人的人证,有了,扫地的老道姑……
没有证物,没关系,可以慢慢的审理。
他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没想到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依然是要走到那一步。
他对着许老伯爷冷笑一声,看了刘青山一眼,这才扬声道,
“刘大人,本将军也要递状子,本将军要状告忠毅伯府骗婚。”
他在怀里抽出一张纸,这是来时的路上就已经准备好了状纸。
如果许老伯爷没有豁出去,那么他也不会豁出去,但如果对方想把事情闹大,他也不会怕谁。
哪怕因此被天下人耻笑,耻笑他的头顶绿油油的,耻笑他喜当爹。
即便这样,他也要说出来。
他不管如何,都要保护好阿璇,他不会让人欺负她。
许老伯爷眼里的冷色一闪而过,这个时候他一点都不为许氏的死伤心了,反而庆幸自己亲手杀了她。
刘青山接过状纸,就觉得那状纸如千斤重,他慢慢的将状子看了一遍,收起来。
“明日开堂。”
然后就走了。
……
姜璇回到京城时,已经是傍晚,回到姜家,径直去了姜崇的书房。
见到姜璇,书房里的两个人都很诧异。
“你怎么回来了?”姜崇和姜嵩异口同声的问她。
姜崇是不想让自己女儿被衙门的人审讯的,闺中女子,最重要的就是名声。
而且,姜璇也没杀人,凭什么让那些人问来问去的。
姜璇冲两人微微一笑,“别担心,我没事。”
她不是弱不禁风的人,也不是躲在家人身后被庇护的性子。
她坐在两人面前,正色道,“以许氏的身体状况,精神状况,她不可莫名的上吊,死一定有问题。”
“我是突然要去普济庵的,她的死就不是有预谋来针对我的,只能是有什么突发的事情,诱使那人用来针对我。”
“她的死,谁是最大的得益者?”
姜崇双手相互交叉,“要看了背后什么阴谋了。”
“按说,从姜家来看,是我们得利,毕竟她身上是血债累累。
从许家来看,那就是许家得益了,用许氏的死,打压我们家。”
可不就是么,许老狐狸现在一股脑的将罪名往姜家头上推。
“听说珠儿不见了?”姜璇皱了皱眉,问道。
姜嵩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是啊,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你说会不会是许氏给她安排了退路?又或者是许家?”
姜璇摇摇头,虽然说舔犊之情,让人动容,可如果许氏的死是突然发生的,那么她哪里有时间安排姜珠儿的去向?
她能把姜珠儿安排到哪里去?许家是她的娘家都靠不住,还能有谁靠得住?
她心头一动,她一直想弄清楚姜珠儿姐弟的亲生父亲是谁,可许氏去了普济庵就一直很老实,除了在那些女眷那里拿到阿芙蓉膏,一个异性都没接触过。
“爹,你那里有没有人手,能不能在普济庵周边查一查,看看有没有姜珠儿的踪迹。”
她不相信姜珠儿死了,她宁愿相信她知道某些事情,然后害怕的逃跑了。
姜崇点点头,“我会让姜虎带着人去那边上找找看的。”
……
第二日,许氏之死沸沸扬扬地传遍了京城。
许老伯爷一纸诉状连同当时仵作的勘察记录交到了顺天府。
刘青山传唤了姜崇,还有姜璇。
姜璇是为女子,没有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而是坐在堂后。
至于姜崇的诉求,刘青山同样接了,两个案子并为一个案子,同时审理。
许老夫人病歪歪的坐在姜璇的对面,核桃大的眼睛死死的瞪着姜璇。
姜璇一笑而过,听着外面刘青山审问普济庵的道姑们。
从守山门的道姑,到许氏院子里的扫地老道姑,都确认姜璇去了普济庵,同时也去了她去找了许氏。
虽然她们没有添油加醋的夸大姜璇去庙里做的事情。
可正是因为她们说的真实,让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将顺天府衙前围的满满当当的人更加相信。
这些人,有平头百姓,有勋贵世家派来打探消息的管事,还有小官小吏……
人到哪里都一样,都长了一颗爱看稀奇的心啊。
当然够稀奇了。
高门大户杀妻案。
高门大户骗婚案。
这是东离朝这么多年,难得发生的稀奇事啊。
简直可以将这一天载入史册啊。
刘青山压力很大,看着围观之人越来越多,审完普济庵的道姑后,轻咳两声,惊堂木一拍,让人传姜家的人,许家的人上堂。
姜璇带着帷帽跟在姜崇身后进了大堂。
姜崇护着她,用高大魁梧的身躯挡去了人们刺探的眼神。
除了普济庵的道姑跪着,其他所有的当事人都有座椅可坐。
等坐下后,刘青山直入主题,
“姜姑娘,你可知有人指认你杀害了你们府上大夫人,你的继母许氏?”
姜璇点头,“此事满京城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小女当然知道。”
“那对指认,姑娘可有话说?”
姜璇笑起来,“自是有话说的。”
她的余光在人群里一瞥,竟然看到了常远的脸,她心头愕然,常远怎么来了?
是林翊派来的?
“京城里传的最快的就是流言,本姑娘行端坐正,如何惧怕这样的流言。
我确实去了普济庵,也确实见了许氏,不过我不是去杀她的,而是要帮父亲传递消息。
因为父亲要将许氏所出的女儿逐出姜家。
另外,本姑娘还要更正一下,刘大人,很抱歉,许氏并不能称得上继母的名头,更称不上是大夫人。
因为,她只是我父亲的平妻,更未曾上过姜家的族谱。”
姜璇此言一出,满堂哗然!众人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堂堂尚书的女儿,竟然给人做平妻啊?还是没上家谱的那种,没上家谱就得不到承认,和通房有什么区别?
许老夫人脸色涨红,手颤抖的指着姜璇,“你这个贱……你……”
她良好的教养让她没办法大庭广众之下破口大骂,姜璇这个贱人,比老太爷还要狠啊。
姜璇笑眯眯的看着许老夫人,“如果大人不信,可以查看姜家的族谱。”
姜崇趁热打铁的高声道,“今日,本将军也不怕丢脸,要在此状告许氏一门骗婚。”
“当日许氏用计设计本将军,诬陷本将军与她有私,后因老父亲被许尚书给扣住把柄,本将军不得不将许氏抬进门来。
可谁曾想,她进门后就查出三个月的身孕……”
姜崇的神容哀哀戚戚。
原本高大的男人,现出这样的神情,虽然很不符合他的形象,可也更加让人可怜。
这得多大的勇气,才能将这样的事情说出口啊。
原本想要看姜璇的戏的众人,顿时用谴责的目光看着许老伯爷那边。
许老伯爷冷笑一声,“这就更加说明你们父女合谋害死我的女儿和外甥女。”
“因为我女儿和外甥女丢了你们的脸,所以容不下他们是么?”
一众刚刚还谴责许老伯爷的人此刻皆看向姜崇父女,眼里有震惊,有恍然大悟,种种情绪不一而足。
姜崇父女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好像浑不在意众人打量的目光。
许老伯爷长叹一声,“那件事情确实是我们做错了,可当时你不同意,你说啊,就算当时不能说,你后来也可以告诉我。
怪道这么多年,你从来不上门来,原来是埋怨我。
可那是两条人命啊,你们怎么下得去手啊。”
外头围观的众人纷纷点头,是啊,既然已经忍了那么多年,为何不能继续忍下去,杀了人再来说委屈?
这时,少女的轻笑声响起,“我有话说。”
堂上的人都将目光转向姜璇。
她帷幕下的脑袋偏着,看向许老伯爷,“老伯爷的嘴可真够贱的,当年许氏被抬入门,是为什么?
她买通下人,将我母亲林棠给杀了,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个没上家谱的平妻,更不要说她还做了那样伤风败德的事情。
既然我父亲已经让两个孩子长大成人,为何会这个时候要去杀了他们?
还有我,许氏是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可我既然要杀她,会那样大摇大摆的进去普济庵杀人?
还让那么多人可以指正我?
我一个美貌如花的小姑娘,还有大好的青春和前途,犯得着对付一个已经被关入庵堂,终身不能出的人?
然后糟践了我大好光明的前途?”
许老伯爷猛然看向姜璇,“小丫头,没人告诉你灯下黑吗?还有,没人告诉你少说话才能活的长吗?”
他真是被姜璇给惊到了,真是太不要脸了,竟然说自己是貌美如花的小姑娘。
嘴贱,谁嘴贱?
姜璇弯了弯嘴角,语气淡漠中并不掩饰鄙夷,“老伯爷一把年纪了,难道不懂得做人的道理?
我只知道少说话就要被人把屎盆子扣在头上了,你要么就老老实实的做你的被害人家属,审问的事情让刘大人来。
你要是想当青天大老爷为你女儿伸冤,那你不要摆出受害人的样子。”
“不过,你确实不能审问的,不是说直系亲属不能参与案子吗?看来你只能做家属了。”
姜璇说着,缓缓扫过众人,淡淡道,
“总不能你借着两个道姑的嘴,说谁是杀人凶手,谁就是杀人凶手吧?
如果这样,你岂不是说皇帝杀人了,那皇帝也是凶手?”
她说道皇帝的时候朝皇宫方面行了一礼,表示尊重。
“你……到是牙尖嘴利!”许老伯爷看向姜璇的神情越发阴冷。
这个小姑娘不得了了,如果这次搞不死她,以后真等她嫁给太上皇,还如何下手?
刘青山在上头,轻笑出声,“本官倒是觉得姜姑娘说的有道理。”
许老伯爷冷冷地扫了眼刘青山,抿唇,“你说你不是杀害我女儿的凶手,那谁能给你证明?”
姜璇抬起头,抿了抿唇,正要说话。
刘青山的师爷偷偷的走到他耳边说了句话,刘青山嘴张的老大,连连提着官服的下摆,去了隔间,就见林翊穿着一身青布棉袍正背着手站在那里,看着隔间墙上挂着的一副画。
见到刘青山过来要下跪,林翊摆摆手,“免了吧,今日朕来,就是私事,你把我当成普通人看待就成。”
刘青山额头都是汗,天下人谁敢把太上皇当做是普通人啊。
不待刘青山反应过来,林翊整了整衣袍,慢慢的朝前堂踱步而去。
待走到门口,他不急不缓的道,“刚才老尚书问姜姑娘谁能给她证明她不是凶手,我能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