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漫不经心地看了过来,唇角掠起讥讽的笑意,
“这里没人,你不必装模作样了,哭给谁看呢?你能答应皇上亲自送废后的诏书,以及毒酒来,就应该知道你母亲的下场。
不过你们母子真是可笑,互相利用,互相伤害,又互相惺惺作态。”
安王用力地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在顾念面前失态。
“你们母子合谋,意图不轨,都是十恶不赦的死罪。
这一次,算你侥幸,勉强留了条性命,现在,皇后死了,你还活着。以后好好的享受吧,带着你母亲的性命,一起享受这美好的生活。”
安王再也忍耐不住,崩溃地哭出声来,毫无仪态。
哭了片刻,平王挣扎着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慌乱之下,他的左脚绊住右脚,猛地摔倒在地上,额头也重重地磕到了地上,瞬间溢出鲜血。
安王仿佛麻木了一般,没察觉到疼痛,继续爬起来,往门外走去。
脚步踉跄,背影凄惶,犹如丧家之犬。
丧家之犬安王跌跌撞撞的出了宫,上了马车,回了王府。
安王妃已经如同隐形人一样,缩在正院不出,安王府如今做主的是韵儿这个连侧妃名分都没有的人。
见到安王回来,她上前道,“怎么这么多天都没回府,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安王扑到韵儿的怀里,大声痛哭起来,眼泪粘在韵儿的身上。
韵儿头微微的后仰,脸上不由自主的带上一丝厌恶的神情。
她忍着厌恶,轻轻的拍打着安王的后背,“这是怎么了?宫里的人不是说让你去将皇后吗?皇后怎么了?”
安王哭够了之后,推开韵儿,坐了下来,然后挥退边上服侍的人,除了韵儿身边一个丫鬟。
“韵儿,果然和你说的一样,母后竟然真的想让我去杀父皇,母后真的是太可恶了,她这样就不怕我失手后,被父皇给杀了吗?
所以,我把毒药给了父皇,也将事情禀告给父皇了。”
安王哪里还有刚才那种悲伤欲绝,此刻脸上全都是愤愤不平。
母亲打的真的是好算盘啊。将他推出去,坐享胜利的果实,妄图成为人人尊敬的太后。
韵儿垂了垂眼,过了一会才柔声道,“这事,以妾身看倒是未必,皇后娘娘那样的疼爱你,肯定是被逼无奈才会这样做的。
她已经被囚禁了,毒药哪里来?娘娘难道没想过你失败后会满盘皆输?
这事,要贱妾来说,娘娘都是被逼迫的。”
“娘娘现在如何了?”
安王的脸色有些不自然,道,“父皇用我的性命和王位来问我,是想活还是跟着母后一起去死。”
“后来,我就去冷宫送了父皇的废后旨意,还有毒酒……”
安王的脸色有些不太好,毕竟再怎么样,想要杀父在前,亲手杀母在后,再怎么恶毒的人,都会有点心里障碍的。
韵儿看了看安王的脸色,凝眉犹豫了一下才又道,“贱妾觉得,皇上那样宽容的一个人,必定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的。
怕是另外一个人撺掇着皇上这样做的。”
安王忙问道,“谁?是谁这么恨母后?还有我?一定要这样致我们母子于死地?”
韵儿面色有些发白,低声道,“王爷,您不记得你进宫那天发生什么事情吗?晋王的世子可是进宫去读书了。”
安王面色陡变,不可置信,“晋王……”
韵儿点头,道,“晋王这一招可谓是一箭双雕,先是皇后娘娘没了,接着你亲手送毒酒给皇后娘娘,这可是一个污点,是你终身的污点。
就算你将来坐上那个位置,这个污点还是在你身上洗不去的。
毕竟,你不可能杀光天下百姓,不是?”
听完韵儿的话,面色清白交加,韵儿忙劝道,“这只是妾私下的揣测,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真当了皇上,那还不是我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安王转头看向韵儿,见她面色发白,道,“不,韵儿,你说的都是对的。就和当日宫里来人叫我进宫,你不就说皇后有可能让我去做危险的事情吗?
果然,母亲就让我去毒杀父亲,你让我一定什么事情都和父皇坦白,这样才能全身而退,我也按照你说的做了,看,我不是好好的回府了吗?
韵儿,肯定是晋王,有生之年,我一定要杀了他,拿他的脑袋当凳子坐。
我要用萧曦那个小崽子的血肉来种花,不,种最低等的杂草。”
韵儿眼睫轻轻颤抖一下,然后柔声的劝慰着安王,又唤来两个眉清目秀的小厮,让他们好好服侍受惊的安王,就退了出去。
出了安王的院子,韵儿看着边上一直静立不出声的丫鬟,道,“皇后那个女人终于死了,安王是彻底的不能坐上皇位了。你们这下高兴了?”
那丫鬟看着韵儿,低声笑道,“怎么是我们高兴了?姑娘不是也高兴吗?都是因为皇后,你才不能嫁给当今皇上。
你看看皇上的后宫,除了皇后塞的女人,皇上何曾碰过一个别的女人?
做太子的时候就算了,他当了皇上,还是这样,宫里的宫女不美吗?宫女看不上,还能选秀呢,他选了吗?
阻止你成为皇上妃子的,就是皇后,你知道,现在她死了,你应该大笑三声才是啊。
“皇后娘娘为什么会死,不就是你授意安王这样做的么?”
韵儿紧紧的捏着手中的帕子,面色扭曲,是的,她最开始就喜欢皇上,可是皇上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开始以为是皇上不喜欢她,后来慢慢的发现,是皇后不喜欢她,所以皇上才不喜欢她。
原本姑母让她进宫就是为了让她做皇上的妃子,可没想到最后就因为皇后不喜欢她,姑母竟然就劝她放弃,说要给她说个好人家。
世界上还有比皇上更好的好男儿了吗?
明明曾经能嫁给最好的那个人,却让她去将就?凭什么?她不甘心。
既然皇后不喜欢她,那她就偏要做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她在皇庄避暑的时候,在皇后给安王相看的时候,故意在屏风后面引着安王看过去,然后又将江大姑娘给推了出来。
在安王和江大姑娘成事之后,她又故意让人将真相告诉安王,果然,安王从此就沦陷了。
安王和江大姑娘大婚之前,她去了城外的庄子,在大婚当日,又引着安王去了城外的庄子。
她就是要让皇后痛苦,反正,没能嫁给皇上,那么,是哪个男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现在,皇后终于死了。
安王也废了。
韵儿身边的丫鬟,看着她表情一寸一寸的变化,等她神色渐渐趋于稳定,那些怨愤和不甘慢慢定格,才突然转了话题状似闲话家常道,
“你终于得偿所愿了,可我们主子的愿望还没达成呢,皇上不要你,你不能做皇妃,你可以将安王推上去啊,这不就是又嫁给皇上了,你还能直接做皇后呢。”
韵儿冷笑一声,“你当我是傻子呢?安王现在怎么做皇上?再说,我喜欢的是当今皇上这个人,可不是什么皇位。”
“容月,当初和你主子说的,就是对付皇后,现在事情完成了,你找你主子去罢。”
韵儿身边的丫鬟,竟然是曾经在四皇子身边服侍的那个容月,当初四皇子从皇觉寺逃出来,并没有带四皇子妃,而是将容月带了出来。
现在,容月又出现在了韵儿的身边……
容月嗤笑一声,道,“韵儿姑娘,你可真会过河拆桥,说的好听,什么喜欢的是人,要是当今皇上不是皇上,你能看得上?
说到底,你喜欢的不过是有权势的那个人,没了权势,你会看一眼吗?
不要把自己说的那么清高。
你别怕,我们主子会助你一臂之力的,我曾经跟你说过,我们主子要的不是那个位置,而是另有所图。”
见韵儿脸上仍然是慢慢的怀疑和警惕之色,容月冷笑,道,“我们主子要的是一个很重要的人,他这一辈子最想要的一个人,所以你别怕。
事成之后,你照旧享受你的荣华富贵。”
韵儿一脸的惊疑,看着容月,“人?什么人?”
容月冷眼看向韵儿,“什么人就不用你管,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到时候你是要皇上,还是要安王,这两父子,随便你挑,只要不要妨碍我们主子要的东西就可以了。”
皇宫,永福宫里,皇上正在和太后说话。
太后戴着抹额,靠在床头,脸色看起来蜡黄蜡黄的。
她咳嗽一声,对皇上道,“你让睿儿亲手去送毒酒给皇后,这样做不是太残忍了吗?这不是你会做出的事情。
是不是晋王让你这样做的?”
她虽然不喜欢江皇后这个儿媳,但到底安王是她的孙儿,而且,她还很怜惜安王的身子骨坏了,以后是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
皇上笑了笑,“母亲,睿儿和江氏有什么区别?你以为他是真心的和朕悔过吗?不过是他知道不可能成功,所以求一条生路。
他如果说是他自己要那样做的,朕还会高看他一眼,可他就那样将他母亲给卖了,这样的孩子,朕要来做什么?”
太后无言,嘴张了张,也知道皇上是伤心了。
她又道,“那你将晋王的孩子接到宫里来,到底是想做什么?你自己的孩子都没一个有这样的待遇,这……”
她眼睛睁大,锐利的看向皇上,“该不会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人的事情吧?那个孩子……是你的孩子?”
皇上正在喝茶,闻言,一口茶呛在喉咙里,咳嗽起来,等到停下来后,他哭笑不得的看向太后,
“母后,你儿子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小九比朕的命都还中,朕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太后松了一口气,道,“不是那就好,那为什么你对那孩子另眼相看,就算睿儿不成,你还有两个皇子。
再不行,我们选秀吧。你这个年纪,还是能生的。”
皇上道,“这件事情我们曾说过,旭儿是真的很好,朕剩下的两个孩子怎么样你是知道的,他们能担起这社稷江山吗?
而且,选秀做什么?不要耽误那些好女子了。
母后,以后不要再提选秀的事情了。
朕的身子,早就不能再孕育子嗣了。”
太后开始还不懂皇上的意思,过了一会才品出来,一口血从口中喷了出来,“是哪个天煞的做的?”
“是不是萧易那个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