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掌家后,并没有一开始就急于立规矩,而是有旧例的均遵循旧例,人情往来,也跟着从前,拿不定主意,就会去荣安堂询问老太妃的意见。
顾念掌家,损害的不只是太妃的利益,还有她手下几个管事嬷嬷的利益。
就一个厨房的差事,一年到头就不知能捞多少油水。
顾念明白水至清则无鱼,对那些嬷嬷如果能够收敛,大家的日子也依然一样过。
她其他院子的人可以不管,但随远堂的却是不管不行。
自从她发作了黄嬷嬷以后,那些人倒也老实了。
当初暗一曾经给过顾念一本小册子,上面记录着当初纪太妃拨过来的那些人的资料。清楚的记录着哪些人的亲戚是哪房什么人。
大大小小将近二十个人,没有一个人的身份是简简单单清清白白的。
她知道纪太妃定然是会派人过来的,没想到其他两房也会伸手进来。
黄芪看着那张纸咂舌,“这些人都要打发出去,可有点艰难了。
顾念则不然,她轻轻笑了声,“那再好办不过了,只说屋子里丢了东西,稍后让秦嬷嬷带着人去她们各自居住的屋子搜查。”
“我相信肯定是一抄一个准。定然能搜出不是她们能用得起的收拾物品,到时候派人问她们这些财务是从何而来,若是松口,你就把人送到我们郊外的庄子上去。”
她顿了顿,“若是死咬着不松口,也不用客气,叫了人伢子过来,钱也不要了,直接将人领走就是了。”
纪太妃拨过来的人顾念是一个也不会留的,随远堂里就只有她和萧越,哪里用的着那么多侍候的人?
外头有萧越的随从,屋子里有黄芪,阿镜的空缺,她没提自己的陪嫁丫鬟上来,而是让萧越挑了个会拳脚的丫鬟进来服侍。
商定好后,第二日一大早,萧越出门后,顾念就把院子里时候的人一个个的聚拢在一块,从他们物资里搜出来的东西堆积如山。
以东西丢失的名头,搜出这么多不明财产,虽然是意料之中,但数额巨大的还是令她有些震惊的。
这些丫鬟婆子的私产,也不比谁少就是了。
像黄嬷嬷等几个年长的婆子手头有钱也就算了,可连院子里扫地的三等洒扫丫头能用得起上好的胭脂水粉,让顾念颇为哭笑不得。
这些明摆着的证据在手,顾念合情合理的将她们连根拨出,全部打发走,真是太容易不过了。
她站在廊下,看院子里跪着乌泱泱的丫鬟婆子,“虽然你们在随远堂服侍的时间不长,到底主仆一场,没有情分也有缘分,”
“如今,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若是谁能解释得清楚这些东西是从那里来的,我就不将她送去衙门,她的东西也不罚没,依旧还了她。”
“不过,我这里是没办法呆了,去别处另谋高就吧。“
她特意补充了一句,“你们可要想好了,去了官府就是不问缘由的二十大板……”
下面跪的丫鬟婆子里,有些年轻的,卖身进来的顿时脸色发白,哀求顾念不要把她们送到衙门里去。
可那些年长点的,家生子仗着在府里侍候的时日多,或家人在要紧位置做管事的,以为身后的靠山能护住自己。
或者心里笃定王妃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想要以此在王府立威,这些人并不讲顾念的话当一回事。
“王妃说笑了,奴婢们在王府这么多年,主子们仁慈,这才攒下这么点傍身之物,这还多亏太妃,夫人们大方,主子的赏赐,奴婢们也不能推辞不是。”
“况且,奴婢是从太妃的院子里拨过来的,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打狗还得看主人呢,王妃要将奴婢们送到官府去,是不是先问问太妃的意思?”
这是当初太妃拨过来的另外一个管事嬷嬷,她昂着头,质问顾念。
顾念不怒反笑,丝毫没有被着忤逆挑衅之言祈祷,她毫不在意的冲秦嬷嬷道,
“嬷嬷,您受累,将这位带到太妃那里去问问,她身上的巨资是不是她老人家赏的,如果是,那倒是我一时失茬,对她的人不敬了,倘若不是……”
她冷笑一声,“若不是,也请替我向太妃讨一个示下,这样不忠不义忤逆犯上,攀咬主子的奴才,应该如何处置才好!”
那嬷嬷见抬出太妃的名头,顾念果真不敢再发落她,心头不屑,看着很厉害,不过就是纸老虎。
她跟着老太妃从纪府陪嫁过来,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太妃如果见死不救,将她推出去,那以后还有谁敢帮太妃做事?
再说,她男人是外院的管事,没少帮太妃坐事情,只要太妃一日用得着她夫妇,就不会看着王妃对她惩罚而不伸手。
那嬷嬷这样想着,觉得随远堂以后是不能再呆了,虽少了一份工钱,却也不觉得可惜,在这里给太妃做眼线,能发横财,到底没有权势。
王妃身边的人都是从长公主那边陪嫁过来的,怎么也不会中用自己。
那嬷嬷也干脆,不等顾念发话,自己起身掸了掸膝上的灰尘,竟是不跪了,顺便将她的东西从里面挑出来,用衣兜一兜,冲着秦嬷嬷道,
“您这边请,我给您带路?”
顾念看得目瞪口呆,也看得有点哭笑不得,真的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他们在正院争吵被捂的严实,下人还不知道,如果这位嬷嬷知道,不知会不会这样嚣张了?
她怜悯的看着那嬷嬷,回转头对下面的人道,“你们若是有这么嬷嬷的能耐,能让府里的主子们不顾脸面也要保住你们,那本王妃就恭恭敬敬的让人将你们送回去。”
院子里的婆子丫鬟见到那位嬷嬷的做派,有几个却是有所意动,想要效仿。
可还没起身,就听顾念道,“算了,不管如何,王府你们是留你们不得了,只是我也不愿意做那个恶人,如果有人愿意和我说实话,那就进屋子来找我,到时候你们离开的时候,钱财依然归你们所有。”
正院里,纪太妃的脸色黑如锅底,先是黄嬷嬷被打了板子,自己的脸面丢失殆尽,更是连管家的权利都丢了,如今那顾氏又来一出。
果然是不冤家不聚头,萧越是孽障,娶的妻子也是孽障!
可事已至此,她没有别的选择,老太妃如同一坐佛一样在那看着,她是定然不能承认是自己赏赐的。
否则不是承认自己想在随远堂安插眼线吗?
如果她对萧越是慈母,那这样还能勉强说得过去,可府里都知道,她和萧越不合,如果是对萧越好,为什么要下重金?
她还要为玉儿找一户好人家,她不能落下口舌,让老太妃对她彻底失望。
纪太妃眼睛凶狠的看着立在她面前的嬷嬷,厉声喝道,“跪下,简直是胡说八道,你是我的陪嫁,我派你去王爷的院子时让你好好侍候王爷,王妃,听他们的差遣。”
“我有东西不会留给王妃吗?赏赐给你们这些下贱的奴婢?再不济,玉儿在我身边,我疼都来不及,如何把这些贵重之物给你们?”
她冷笑道,“你这贱婢,偷盗主人家的财务,还妄图攀咬主子,田嬷嬷,来啊,将这不忠不义,忤逆犯上的贱婢拖出去打二十大板,若是小命还在,远远的给我发卖了,和牙婆说清楚不许给她找轻松的活做。”
“顺便给府里其他的下人做个惩戒,主子不是他们可以乱攀咬的。”
田嬷嬷将人带下去之后,对秦嬷嬷笑着说道,“还请您回头和王妃说下,太妃这里也是气的不轻,已经发落那贱婢。”
“太妃也没想到她好心做了坏事,实在是当初随远堂一个丫鬟婆子都没有,怕长公主觉得王府慢待了王妃,这才会送人过去的。”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哎,一片慈母心竟然被这些奴才给糟蹋了。”
纪太妃也装模作样的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我心里的苦,谁知道。”
秦嬷嬷从前一直都跟在长公主身边侍候,见纪太妃这做派,分明就是打落牙齿和血吞,心里高兴,但是毕竟是积年的嬷嬷,她恭敬的和太妃行礼后才告退。
等到秦嬷嬷走了,纪太妃又是将屋子里的东西给摔了个精光,神色狠厉,对田嬷嬷说,”好啊,竟然骑到我头上了。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田嬷嬷安抚她道,“刚才那婆子的男人也是管事,从前没少帮咱们办事,这回他婆娘出了这样的事,奴婢怕他……”
纪太妃端庄的坐在椅子上,笑了笑,“院子里的有几个丫鬟不是已经到了放出去的年岁了?找个颜色好的,赏给他做娘子,就当是我赔给他的,再私下里给他银子做贺礼。”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嘲讽,“世上的男人都一个仰,得了颜色好的新媳妇,谁能还能想起老人?”
当初晋王为了她也是和老太妃抗争过,可是后来,身边还不是有了姨娘,真以为姨娘是那么好做的?
她就让她死的也不光彩!
随远堂里跪着的人此刻只剩三四个,其余的都熬不住进去和顾念说清楚财务的来历,取回自己的东西,或被送到顾念陪嫁的庄子上,或自己赎身出府。
当秦嬷嬷从正院回来带回纪太妃的处置方法后,最后那几个人也立刻争先恐后的去了顾念的屋子,问什么就招什么。
到只剩最后一个人时,顾念头也没抬,道,“是我问,还是你说。”
半响那人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