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先生的神情并不显得意外:“公主怎么觉得是我?”
“东苑就这么几个人,不是我,也不是三姐姐,那还能是谁呢?”
程先生一笑,这样子就是默认了。
刘琰轻声问:“先生……你不怨恨五公主吗?”
虽然那包鼠药没有真的下到程先生的药碗里,可五公主存有害人之心是板上钉钉的事。
程先生以程先生的一惯性情,刘琰怎么也不觉得她会是那种一定要以德报怨的迂腐之人。
“这世上的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如果非要给个原因,五公主固然有错,但我也有教导不善之责。”
刘琰觉得程先生这个理由纯粹是敷衍她。
“况且我那点儿援手,不过是杯水车薪,对五公主的困境并没有多大改善。还是四公主面子大,传一句话,就能让膳房和内宫监那些人俯首贴耳。四公主又为什么要替五公主说话呢?明明五公主往日里总是刻意和你过不去,姐妹情分实在说不上多深厚。”
这句话把刘琰也问住了。
为什么当时要帮刘雨呢?
也没想那么多,帮就帮了嘛。
真要说,刘琰也是觉得刘雨……嗯,落到那个地步有点儿看不下去。
程先生笑了:“所以呢,凡事做就做了,做完了再来反复纠结为什么其实大可不必。人的许多烦恼,就是想因为想的太多了。本来没什么事,左思右想的也想出事情来,公主说是不是?”
刘琰还能说什么?
她能说过程先生吗?
虽然觉得她这话有道理,但又有哪儿不对,可眼下她实在想不出来不对在什么地方,只能点头说:“先生说的是。”
程先生说:“公主来看看这张画,画得如何?”
刘琰自己画画不行,但是看画的眼力还是有的。
起码她能分辨画匠与丹青高手有什么不一样。
程先生和赵磊起码都不是画匠那一流的。
画是没有什么难的,庭院,梧桐,隐约可见的蒲扇般大的叶子。宫墙,檐瓦,还有那片生着菱荇水草的水塘。
这些东西,换刘琰也能画出来。
但是,画和画是不一样的。
就象人和人也不一样的。
都是一个鼻子一张嘴,两只眼睛两条腿,绝大多数人都是长这样。但为什么有的美绝,有的死丑?更多的平平无奇泯于众人,看一眼,看两眼,根本记不住。
而且更有意思的是,长得很美的人,有些五官单拿出来看,并不多惊艳,偏偏拼在一起就怎么那么受看。要是换在另一张脸上,或是稍挪点位置,结果就大不一样了。
照刘琰看,这画儿也和人一样,大家都画一样的东西,但画出来的感觉却全然不同。
这副景色要让刘琰来画,八成这所有的景致全挤在一张纸上——纸小了还挤不下,须得一张大纸才行。而且画出来了之后,这上头的东西必定没个远近主次的分别,各个儿都那么生猛鲜明,正是乱纷纷你方唱罢我登场,让看画的人两眼发懵。
但程先生这画,不但景致都有了,且布局得当,错落有致,主次分明……嗯,要说哪一笔画得特别好,那也没有。但是都呈现在一张纸上时,那种寂寞空庭春欲晚的幽远意味跃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