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安勿躁是对的。”沈东林道,“殿下自卫国回来,军功上已经压了四皇子一头,急的该是他们。只不过问题的关键还在陛下,如今秋狩出了变故,急的怕也还是这位爷。此番殿下受了伤,正好暂时淡出朝堂,韬光养晦。”
韬光养晦,淡出朝堂?和前世他说的话一模一样,当时自己只以为大舅舅怕事,不愿帮自己,如今才觉出这话里的真心来。
叶棽笑笑,捏起腰间的玉璜在掌心把玩起来:“大舅舅说的是,我正想着尽快往行宫去,一来我这腿确实要好好养养,二来也是不想老四那边闹将起来叫父皇伤心。父皇年纪大了,有些事,我们做皇子的,自然不能还像小时候那般告状求安慰。”说话间他眸色转冷,“这世上的事,总得靠自己才成。”
沈东林听他这话不由有些吃惊,他执意今儿要进宫也是打着劝叶棽的心思,生怕他揪着四皇子那一点事在景帝面前闹起来。谁知他竟已想的这么明白,心里松了一口气。
“所以殿下打算如何做?”沈南星并没兄长那么多心思,他其实觉得叶棽这里证据并不少,完全应该给四皇子一个教训。
叶棽道:“其实禁卫军统领一职十分要紧,只是兵部尚书王大人年事已高,听闻他早有致仕的心思,这些事平日都不大管了。可这般要紧的职位空了出来,想必他定然亲自过问,当然这些事终究得父皇点头。”
这话好像说得很清楚,可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沈南星顿了顿,转头看向自家大哥道:“如今禁卫军的副统领叫齐藤的,曾经在北大营任过提举,人倒是老实忠厚,遇事却蛮精明的。”
沈东林颔首微笑:“臣这就去安排,请殿下放心就是。”
叶棽自然放心,沈东林心思深沉,老谋深算,这么点小事当然难不倒他。
“大舅舅办事我没有不放心的。”叶棽道,“这回有惊无险,多亏了复表哥,回头我还要好好谢他。”
“都是他应该做的。”沈东林道,“若不是他冒失,也不至引来刺客,我已说过他了。”
“这怎么能怪复表哥,要不是他临危不惧以身犯险引开了那些人,我哪里有命活着回来。”叶棽挑眉道,“只是这些事还是别跟母后说太细,我怕她担心。”
正事说完,三人又闲话几句,叶棽回忆着前世的事,捡着有用的和两人提了一些匈奴和羌族的事,见他们果然上了心,这才止住话头。
临近午时沈皇后几人才回来,沈东林和沈南星却因着还有公务都没留下用午膳,王氏便带着儿女陪皇后和叶棽用膳。
午膳过后,沈复陪着叶棽回宫,两人绕到御花园的云影湖边,叶棽下了步辇和他并肩缓缓地
散步。
前面便是一座重檐六角亭,叶棽笑道:“复表哥还记得当年咱们在澄辉亭跟老四打架的事吗?”
沈复失笑:“怎么能忘,那一回打的他直叫娘,真痛快呀!可惜后来我爹打我也打的很痛快,我半个月都没下床。”
叶棽道:“我记得那一回好像是因为怡和欺负湘儿和安然,顾安诚去说理,还被老四给打了。”
怡和公主是淑妃所出,四皇子的胞妹,自幼被景帝宠的没边儿,飞扬跋扈盛气凌人。可她母妃得宠,身份尊贵,一般人家的姑娘对她自然是逢迎巴结。
但是沈湘和顾安然从小就没有这种自觉,沈湘泼辣直爽,顾安然古灵精怪,俩人凑作堆,当然就跟怡和公主不对付,从小掐到大也是难免。这在京城里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尤其是贵族小姐中,已然隐隐地以三人为首形成了两派。
沈复点点头:“是啊,顾安诚那个没用的。湘儿也是个不省事的……殿下怎么想起这些了?”
叶棽望着平静无波的湖面,幽幽地道:“怡和比湘儿大两岁,父皇最近一直再给她物色驸马。”
沈复一愣,不大明白叶棽怎么忽然好好地提起怡和公主的亲事,好奇道:“便是如此,恐怕这事连姑母都难插手的。殿下操什么心?”
叶棽瞥了他一眼,道:“复表哥忘了自己为何回京的了?”说完便即转身挥手招来步辇,把拐杖交给傅衣,自己费力地挪上去。
沈复恍然回神,凑过去轻声道:“殿下既信得过臣,臣必会办好这事的。不过,真的不用跟我爹他们打个招呼?”
叶棽摇摇头:“叫他们知道了反倒束手缚脚没得施展,这事你且记着,具体如何做,回头我叫人通知你就是。”
沈复点头道好,叶棽又叮嘱他:“回头你去跟安诚说,等我在行宫安置妥当就请他去玩,叫他别总进宫了。懂吗?”
沈复嘿嘿一笑:“我懂没用,得他也懂才行,回头等我好好给他捋捋。”
叶棽看他一眼,心道顾安诚还用你给捋?他心里随便扯一道弯就能把你绊得四脚朝天,更何况他那个爹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不过打击沈复的事还是算了,还指着他办事呢。
叶棽淡然一笑,坐上了步辇:“复表哥不用送了,早些回去歇着吧。对了,还没谢你送来小狼。”
沈复颇为可惜道:“也是怪我心急,不该把母狼射死,别说捉来养着,便是那一身上好的皮毛也都糟蹋了。这小的也挺可怜,你随便养着玩吧。要是养不熟就还交给我,我找人扒了皮给湘儿做大氅。”
叶棽无所谓道:“不至于,不过是个解闷的玩意儿。”
沈复挑了挑眉,笑道:解闷儿的玩意你还少吗?恐怕一时半晌地轮不到这畜生了。”
叶棽冷了脸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坐上步辇直接叫起。
步辇缓缓地前行,叶棽望着云影湖一侧隐在假山中的宫室,喃喃自言自语:“肯定不是养不熟的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