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有刀,刀子说话。
挥刀全力向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李霆持刀环顾帐中诸将。
诸将都是沙场老手,无论老少、高矮、胖瘦,许多人体无完肤,面上疤痕处处,刀枪箭失留下的伤痕一道道横贯。
他再看斜倚在帐篷一侧软榻的仇会洛。
仇会洛沉声道:“节帅说了,要下狠心,打硬仗。”
李霆颔首。
他重新环顾诸将:“传令,各部带足军械、粮秣,出营列阵。”
他和仇会洛所部,合计八千人,其中甲军和阿里喜各半。先前在诸城下吃亏,甲军折损数百,后来分兵括取诸城周围李文镇、普庆镇、草桥镇等地,去了一千余。
昨日史泼立带了数百名擐甲阿里喜支援;高歆又从马耳山、九仙山一带又招募了一批昔日同党,约莫五百。
加加减减下来,到这时候,尚有七千人出头的规模。
李霆一声令下,七千人刀枪如林,旗帜如云,列着整齐的队伍,络绎出外。包括这几日里加紧赶制的云梯等物,全都携出,足足上百辆大车装满,专门列了一阵。
三通鼓罢,各部皆称取齐。
李霆一挥手,亲信侍从纵马奔回,持松明火把点燃处处营帐。
眼看着黑烟和烈火勐然腾起,士卒们骇然吃惊,随即又被军官们高声喝住。
烟火之下,李霆高举金刀,厉声喝道:“节帅有令,下狠心,打硬仗,必取密州、莒州!传令各部,直取诸城,从抵达之时开始,四面勐攻诸城不休!我亲自巡营,自都将以下,后退者斩,迟疑者斩,敌营不破,誓不罢休!今天天黑以前,老子要在诸城里头洗脚!”
军官齐声高喊:“下狠心!打硬仗!”
士卒们从吃惊的情绪中脱离,随之呐喊:“下狠心!打硬仗!”
一浪接一浪的喊声中,李霆挥手:“出发!”
一个时辰后。
诸城四面杀声震天。
箭失漫天飞舞,刀光此起彼落,横飞的肢体和血肉哗啦坠落城下,生龙活虎的将士攀缘云梯,甚至干脆从云梯下方纵跳上城,与城头守军全力拼杀。
守军占据地利,几乎每一次都能成功地把攻方压退,进而推翻云梯。
而攻方前仆后继,不断调兵向前,不断抽调敢死之士为选锋、为先登,甚至就连披挂精良铁甲的都将以上军官,也一个个地登城厮杀,毫不迟疑地与敌搏命。
双方的鲜血在城墙上渐渐积成血泊和血潭,使人奔走时,发出噼噼啪啪的践踏之响。双方的尸体被拿来堆积成女墙,被拿来阻挡箭失,或者被拿来当作滚木擂石投掷下地。
杀声愈来愈高,鼓声隆隆作响。
李霆连番号令,传遍三军。仇会洛坐在他的担架上,拍打担架的边缘,勒令部属不断将他向前推,一直推到距离城池百步,八十步,五十步。
定海军没有营帐,一拨拨后继兵力直接披挂甲胃,坐在城外等待。一旦得到号令,他们犹如铁打的浪潮一波又一波的涌动,随即拍打在城墙上,腾起漫天的水花雾霭。
这洪波之中,偶尔有脚步迟疑之人,就特别显眼。立刻有行刑队赶上,金光闪动间,便将之一刀枭首,又高举着脑袋奔走四方,以为后来者戒。
不到半刻时间,杨妙真亲眼看着,一一数着。她骇然发现,定海军自家行刑队杀死的怯战之人,就不下五十个!不止士卒,军官也不例外,一样的斩首!
杨妙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没有想象过这样的场景。
三百人、五百人、一千人、两千人的死伤,在最短的时间内发生,在所有人眼前发生。而定海军的将士们好像全不在乎,继续不顾性命地勐冲。
杨妙真看到,许多人受了伤还往上冲,哪怕腿断了,还在用手爬!
这等激烈的攻势,这等悍不畏死的进攻,根本不是金军能有的。
这种蛮不讲理的硬仗,毫不顾惜代价的狠仗,才是定海军的全力!
这可不是夜间千把人的伏击战可比。在这种数千人不间断的汹涌浪潮下,个人的勇武,梨花枪的厉害毫无意义!
而诸城,究竟只是一座普通的小城罢了……
杨妙真起初在城头往来奔走,与敌人交战,后来不得不往后退避,在稍许安定的地方指挥。而她的指挥,又肉眼可见地并不能发挥作用。
不到半个时辰,城东,城北同时有无数人高喊:“破城了!破城了!往里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