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护是李泌的家生奴,七八岁起就跟着李泌端茶倒水。李泌生性温和,和6护名为主仆,实际上亲如兄弟,对6护非常爱护,不仅教他读书写字,还培养他接人待物的礼仪。6护跟着李泌出行,除了穿的是奴婢的青衣之外,吃用都和李泌一样,也养成了他游山玩水、品茶闲谈的名士风度。配上他那副清秀的相貌,如果再换上一身士子的春衫,谁也看不出他是一个小奴。
这样一个有点小傲娇的书僮,侍候李泌这个正牌主人当然没问题,要他一起侍候李再兴这个粗人,难免让他难以接受。更何况李再兴穷得丁当响,除了胯下那匹马值钱之外,全身上下没一个钱,白吃白喝不算,还要使唤人。最让6护郁闷的是李泌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居然甘之如饴,心甘情愿,生怕李再兴不愿意似的。
不过,6护毕竟是李泌调教出来的,就算心里有想法,也不会表现在脸上。一路走来,他都没有对李再兴有任何不敬之处,所有的不满都深藏在心里。如今长安城在望,这一段行程眼看着就要结束,6护也松了一口气。
他现在只有一个愿望:希望李泌不要再邀请李再兴回家。李再兴第一次来长安,人生地不熟,如果李泌开口相邀,估计这个无赖肯定会求之不得,一口答应。那样一来,他的苦难就没有尽头了。
在6护的担忧中,李泌挽住了驴,轻轻的吐了一口气:“贤弟,长安城到了,你准备去哪儿?如果没什么事,不妨随我回家,盘桓两日。”
一听这话,6护的心顿时提了起来。他屏住呼吸,偷眼看向李再兴。
李再兴感受到了6抗的偷窥,他回头瞟了6护一眼,呲牙一笑:“不了,我还有些事要办,就不去贵府打扰了。”
6护长出一口气,没等他把这口气吐完,李再兴又道:“不过,我对长安不熟,你能不能让6护陪我一段时间?”
6抗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憋得眼前直冒金星。他恨恨的看向李再兴,却迎上李再兴促狭的眼神,连忙把脸上的怒气强行化作笑脸,免得失态,给李泌丢脸。
对李再兴的提议,李泌深以为然。“我也正有此意,阿护做事细心,对长安又熟悉,让他陪着你,我就放心多了。阿护,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李郎,小心侍候着,不可大意。”
“是,主君。”6护心一沉,虽然不愿意,却也只得连忙应允。
“走吧,我们进城。”李泌看了6护一眼,轻轻的敲了一下驴臀。6护翻身下了驴,走到李再兴面前,伸出手。李再兴莫名其妙:“干什么?”
6护拱手道:“请将马缰给我,我为主君牵马。”
李再兴不由得笑了一声:“我自己会骑,不用你牵……”
李泌打断了李再兴:“贤弟,城中不比野外,要有些体面。没有人牵马,会被人嗤笑的。”
听了李泌的解释,李再兴不由得翻了个白眼。长安城果然是帝京啊,捧场就是大,不仅骑驴被人笑,骑马没有马僮也要被人笑,自己策马而行是不行的,还非得有人牵马。这就跟后世的大老板自己不开车,一定要找个穿着制服的司机一样,纯属摆谱。这么说来,就是自己不开口讨要6护,只怕李泌也会将6护送给他。
李再兴虽然不习惯做主人,却也只能入乡随俗,将马缰交给了6护。
李泌与他并肩而行,接着说道:“城中行走,多有规矩,你初来乍到,不太熟悉,怕是会动则得咎。有6护在旁提醒你,我才能放心。”
“多谢三郎。”李再兴诚恳的拱了拱手。他是真没想过这些,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长安城可不仅仅和后世的北京一样是都,更是无数达官贵人所住的地方。唐朝虽然开放,毕竟是万恶的封建社会,尊卑贵贱是非常讲究的,可不是领导出行戒严那么简单,恐怕还有更多规矩要遵守。他对这些规矩一窍不通,天知道什么时候就犯了法。由6护这样一个熟悉长安城的小僮在一旁照应是再好不过的安排了。
李再兴一边走,一边向李泌讨教一些常见的规矩。长安城看起来就在眼前,可是走了半天,他们依然离城门有一段距离,只是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雄伟,宛如天边伏卧的一头雄狮,虽然安静,却让人心生敬畏。
这就是天下最雄伟的城池,这就是大唐盛世的象征。
也许是前世见惯了高楼林立的大都市,也许是对李泌讲的那些规矩有些不爽,看着天边越来越大的长安城,李再兴却没有了那分意想中的激动。雄城又如何,天下最大又如何,和我一个普通老百姓有什么关系?我是来找幕后主使的,找到这个人,搞清楚我究竟是谁,然后就远走高飞,管他什么规矩,与我无关。
李再兴正想着,突然颈后生起一阵寒意。他下意识的拿起挂在马鞍桥上的大杆子,顺手挥出。
“啪”的一声轻响,一枝羽箭被杆头打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