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烧了有将近一刻钟,附近百姓看得意犹未尽,纷纷离去之际,却发现,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出王府三里的范围,仿佛是入了迷局。
阿蓁已经在王府之中隐藏起来了,诸葛子尚也跟着她,见此情况,两人心中都明白了什么怎么一回事。
这些百姓,都是邪魂修罗的晚餐,是对方早就挑选好的人。
阿蓁看了一下,都是些妇人与小孩,这一类阴气比较足,能增加邪魂修罗的修为。
玉盘般的圆月升到了半空,月华如练,大地仿佛被披上了一层神圣的光辉。
在东宫的太子冷君阳,也看到了王府的烟花。
他没有去王府,阿蓁交代过,他今晚不能出现在王府,因他身份特殊,龙气贯冲,容易破了她的阵法,反而不妙。
一整夜,他的心都没有安定过下来,在无极宫的高台上,观望着王府的方向。
这里,曾是他母后跳下去的地方。自从那一年之后,他便不曾上过离台。
他闭上眼睛,当年的事情,萦绕在心头,午夜梦回,总能看见当年的情形。
他盘腿坐着,觉得心头有说不出的悲伤和怅然,神思竟然渐渐迷糊了起来,耳中听到一些声音,却不知道是什么声音,引领着他的思绪,缓缓地,飘了过来。
他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又仿佛一直是旁观者,看着那一场悲剧在他眼前发生。
那一夜,他在无极宫离台设宴,宴请几位皇公大臣和家眷,庆祝敬贵妃的生辰。
所有嫔妃都出席了,她也不例外,芽儿扶着她,一步一步,踏上离台。
离台是皇宫内最高的建筑,又命摘星楼,到底有多高,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只要她在离台上跳下去,她的心便不会再痛。
觥筹交错间,只听得笑意欢声,她也在笑着,一直恬静地笑着。
那晚,他很开心,芽儿告诉她,他一整晚都搂住敬贵妃,敬贵妃脸上有幸福的笑容。
她没有看,但是她可以想象。想象是没有尽头的,她的心,在突突地跳痛。
她笑着喝了好几杯酒,然后,她觉得很是闷热,她对芽儿道:“你扶我到边上透透气!”
芽儿一直都是个乖顺的丫头,很心疼她,她想,她唯一舍不得的,就是芽儿和两个孩子了。
站在离台的栏杆前,有嗖凉的风掠过,她伸出手,触及的是虚无的空气,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
“我有些冷,你去替我取件衣裳来!”她是这样对那单纯的小丫头说的。
“好!”
芽儿走了,她摸索着栏杆,然后,翻身坐了上去。她看过去,看到逍阳看着她,口中喊了一声,“母后。”她冲逍阳微笑,那孩子,不是她亲生,但是,她也把他当做自己的心肝宝贝。
君阳牵着逍阳的手,他比逍阳年长,仿佛知道了她的意图,眼底有骇然。
她听到有人尖叫,但是或许又不是尖叫,因为她耳朵灌满了风,听得并不真切,夜风吹得她的衣袂翻飞,她只记得,那日在天山上看他,他亦是这般玄衣乱舞。
“你在干什么?快下来?”
这句话,她听得很真切,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仿佛带着莫大的恐惧。
他一直都不相信她的,用尽了各种办法去伤害她,她真的很累了,不想和他纠缠。
所有的声音都寂静了下来,她看不见,眼底有泪水模糊了,但是她知道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她就坐在那里,没有回头,夜风把她幽幽的声音传开去,“子澈,我总听人家说人有前世今生,前生如何,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有下辈子,我不愿意遇上你。好好照顾咱们的孩子,我去了!”
她没有眼泪,只有满心的绝望,她怕离台到底还是太矮了,所以,她用准备好的匕首,放自己胸口一送。
凄绝的笑容在她唇边成了姣好的弧形,她似乎听到他说“你笑起来眼睛弯弯,嘴唇弯弯,那我便叫你弯弯吧!”
“弯弯!”她听到他急乱凄厉而焦灼的声音,还有脚步的迅速移动。
她张开双手,夜风扬起她的衣衫,她如同一只蝴蝶,在昏暗的羊角风灯发出的微光中跃下。
“弯弯……!”
她又听到他凄厉而痛楚的叫喊,那般尖锐,那般的震骇。
而她的心,终于不会再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