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鲍则不那么认为。他就是在讲实话而已,还提醒秦君嬴石一点,国内的贵族体系已经面临失衡。
秦国的都城“雍”是一个核心圈子,赵氏嬴姓的公族成员大体上就是栖息在这一片区域,血缘关系较为远的公族和一些得不到重视的贵族才会被丢在“冀”这个旮旯掎角,甚至丢出去过游牧生活。
哪里是核心圈子,必然会汇聚大量的权贵。这一批权贵也必然是君主的亲近之臣,算是君主最能信赖和倚重的力量。
核心圈子之外?边边角角的区域平时很难得到各种福利,等于就是一批边缘人物,会对君主感恩戴德才是怪事。
现在秦国是个什么情况?正面临核心圈子遭遇重大打击,实力方面损失太多,导致很难撑起场面,给了另外一些“外人”插足中枢的机会。
偏偏因为核心圈子遭遇重创,那些“外人”还是被君主主动招过来,具备了“插足”的合理性。
一个看上去很老的赵氏嬴姓公族,问道:“晋有‘曲沃代翼’,秦复有‘冀代雍’之危?”
这是提醒秦君嬴石悠着点,想死之前先考虑明白仔细,该做的准备和安排一定要妥当,不要稀里糊涂给那么死了。
秦君嬴石听了没有任何安慰,相反是心头一梗,差点真的上演当场去世。
他的孩子不少,儿子中最大的嬴籍已经十七岁。
关键问题不在于接班人的年龄,要看的是主脉和旁支的实力对比!
秦国为什么非要打这一仗?
力求将阴氏重创,打出一个和平的环境,能够好好地舔伤口,只是其中的一个目标而已。
他们不得不重视的是“核心圈子”遭受重创的这个事实!
这一次集结六七万部队,有多少是“核心圈子”的兵力,又有多少是从其它区域集结过来?
秦君嬴石侧耳倾听远处传来的厮杀之声,低声说道:“如能扭转国运,寡人实不在乎国中何人主宰沉浮啊……”
拼吧,尽力杀死晋人。
各处集结起来的秦军死多死少,一样将决定秦国未来的内部格局。
一众公族纷纷低下了头,心里想道:“为君者的必备技能就是虚伪吧?”
他们也没好到哪去。
前方有将士正在搏命,后方却是心思那么多。
甚至!以“雍”为核心的秦庭君臣,他们将其余区域秦人召来作战的出发点,一开始就带着阴谋。
战场之上。
嬴武跟魏绛互相哔哔叨完毕,各自回到本阵就下达一连串的命令。
这一场致师不是单挑,产生的影响却是不小。
说来讲去,秦国别跟什么正义扯上关系,以阴氏为首的晋国联军就是因为秦国的所作所为来进行报复的。
再怎么哔哔叨,无法改变秦国玩得很脏的事实,无论输赢都要遭到世人的唾弃。
这么一个事实会让秦军将士干什么都缺少理直气壮的底气,晋军这边的将士则坚定认为自己在干正义的事业。
两军将士的心态能从军容上面得到极大显现!
阵阵的战鼓声和号角声中,魏氏的两个“旅”率先推进,他们踩着鼓点的节奏,渐渐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将其余的杂音掩盖,看上去是那么的军容严整,又是一副能正面击垮任何敌军的堂皇气势。
嬴武先观察了一下,发现魏氏的战车兵被落在后面,郁闷地想道:“魏氏这是什么打法!?晋军将‘超乘者斩’的军法丢弃啦???”
战车兵率先冲锋,步兵牢牢紧随其后,还真是诸夏各个诸侯国的传统战法。
这么一套“步坦协同”的战术横行,一定是有其道理和威力,然而魏氏这一次偏偏玩了一手不同的战术。
正在推进的魏氏部队,身穿重甲、手持长戟与大盾的重甲兵位于前三排,他们的第一排会将大盾护在身前,长戟则是平放而出;第二排侧扛大盾,长戟向前成为二十多度左右的举动;第三排则是将长戟向前架出一个四十五度左右的位置。
人在营寨箭塔之上的吕武,看到推进中“魏武卒”的阵型,脑子里“翻片”似得一再搜索,很多“资料”被翻阅了出来,一时半会不知道该拿哪支军队来进行对照。
这么一个“刺猬”阵型的推进方式,懂行能看出可以防御骑兵,还能防止敌方远程部队的覆盖,就是摆明了要打“防守反击”的战术。
吕武将目光移向秦军,看到的是秦军的骑兵已经活跃起来,战车兵和步兵则是仍然待在原地不动。
“魏绛要试验战法,我却要帮着看顾些,不能给玩脱了。”他收回目光,又想道:“这边就是拖时间的。该是拖住秦军主力,给偏师创造夺取‘雍’的机会。一旦将‘雍’成功拿下,秦庭必然震动,少不了心神不稳/全军哗变什么的?到时候就能给予致命一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