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一愣,抬眸看着赵老太太,目光中有惊讶有委屈,那双水灵灵的眼睛赵老太太看着格外反感,忍不住又是一巴掌甩到杜衡脸上:“没规矩,没人教你什么叫低眉顺眼吗?看着我做什么?!我还动不得你了?”
杜衡被打的低下了头,眼泪猛的涌了上来,长这么大,还没挨过巴掌的杜衡第一次被狠狠的掌掴,却被打的莫名其妙。究竟是为什么?老太太吩咐的每件事,她都在认真的做着啊,到底是哪错了?委屈心酸,几乎要把她湮没。
赵老太太犹不解气,伸出食指指着杜衡骂道:“不要以为你迷惑住了石南,就可以兴风作浪。你在这个家里,要学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论理你也是个大家小姐,怎么一点贤惠的样子都没有?”
杜衡心一颤,她做什么不该做的了?不禁含着眼泪,低声啜泣道:“衡儿愚钝,还请老太太示下。”
赵老太太气的不知该怎么说,积怨已深,她早已不知该从何处说起,从杜衡用剪刀戳石南开始?还是杜衡自己要被休开始?还是去上海西式医院?还是和石南去南京----哪件都够老太太不痛快的,却哪件也没法摆在明面上说。
老太太手指哆嗦:“你让我示下?做个贤惠的媳妇,该怎么做自己没谱?是不是该劝和着丈夫,是不是该服侍好公婆?”
杜衡从老太太那句“劝和着丈夫”中突然明白赵老太太原来气的是赵石南带自己去南京,她该拒绝?杜衡终于恍然,低头不语。
赵老太太发觉自己失口,更加愤愤,指着里屋的佛堂喝道:“自己去里面对着佛祖仔细想想。”
杜衡缓缓的起身,走到里屋佛堂,慈姑进来把所有的垫子撤走,杜衡在佛像前的青砖地上跪了下来。忽然心很凉,原来对错,没有标尺,只在人心。
跪了不到半个小时,地上的又冷又硌,杜衡已经要坚持不住,来回调整了多少姿势也不济事。跪了一个小时,已经全身虚汗直流,刚想把手垫到膝盖下缓缓,赵老太太的冷声从门口传来:“当着佛祖,连这么点诚意都没有?”杜衡忙把手拿开,接着规规矩矩的跪着。
三个小时,杜衡已经跪的全身麻木,几乎要扑倒在地上了,赵老太太才终于让她起来,杜衡已经起不来了,被另个婆子使劲一提,才终于虚弱的立了起来。赵老太太乜了她一眼:“想明白了吗?”
“想明白了。”杜衡微微喘息答着。
“想明白什么了?”老太太冷笑。
杜衡语塞,她并不知道她该想明白什么。老太太看她咬唇不语的样子,分外的执拗碍眼,不禁皱眉道:“算了,下去吧下去吧。”
杜衡腿疼的已经没法屈膝行礼,只好低着头一瘸一拐的退了出去。赵老太太拍着胸口:“怎么千挑万选,选了这么拧巴的一个。”
慈姑正要说话,东院管事的一个婆子进来回话道:“成济四老爷家的说,想把下月月钱提前领了。她家的天雄要到上海去,想着多备些盘缠。”
赵老太太一怔:“去上海?他去做什么?”
“说是上回伤了,落下了病根,书不能读活不能干,要去上海找份轻松的活。”婆子回禀着。
“说的容易。”赵老太太冷哼,上海倒是个遍地黄金的地方?不过是想出去见见世面找个借口罢了,不过也罢,和自己终究无关,不过是早支几个大洋。对慈姑抬手道:“你去和账房说一声,准了。”
慈姑和那婆子去了账房,回来却是一脸受惊的神色,倒像七魂少了三魄,几次三番欲言又止。赵老太太忍不住道:“想说什么就说,遮遮掩掩干什么。”
慈姑把房里服侍的丫头婆子都驱到外头,对赵老太太低声道:“方才同那婆子说起天雄少爷的事,才晓得敢情扬州城都知道了,就瞒着咱们呢。天雄少爷之前被打,是因为要带着少奶奶跑,被杜家抓住才打的。”
赵老太太手里的佛珠掉到了地上,目瞪口呆,之前她怀疑过赵凌泉,现在又跑出个赵天雄,老太太的胸口绞痛的从椅子上跌了下去:“安神丹,快------”
慈姑取来安神丹,嘴里还不禁念叨着:“也不知道少爷到底知道不知道,若是知道,他还能被少奶奶迷惑吗?”
赵老太太服药之后稍微缓和些,顿时像苍老了十岁,她给自己的儿子挑了个什么人啊。不行,这回她无法再容忍,她要告诉石南那是个什么女人。怪不得迟迟不见圆房,如果早没了清白,就撵回去。赵家的脸都在扬州丢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