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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表检验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黄支队长一脸担忧。
老李头确实是个秃顶,但是由于长期戴安全帽,顶部头皮的颜色很白,和长期暴露在烈日下的面部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尸体全身黝黑黝黑的,由于大量急性出血,造成尸斑浅淡,以至于在他黝黑的皮肤上完全看不到尸斑的存在。
尸体上身穿着一件破旧的衬衫,前袖卷起,胸前的纽扣全部敞开,露出稀疏的胸毛,下身穿着一条解放裤,裤脚还沾着些许泥巴。
“他平时就这么敞怀穿着衣服吗?”陈诗羽问。
黄支队长摇摇头,说:“这个调查中没有反馈,大家对他衣着情况的印象不是很深。毕竟他天天戴着个安全帽,跟刚从工地下来似的,人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安全帽上去了。”
尸体的前襟敞开,所以整个胸壁、腹壁皮肤都沾满了血迹,已经凝结成血痂。在对尸体进行整体照相的时候,我们粗略地看了看尸体表面的皮肤。
“不会吧!出这么多血,怎么会没有伤?”大宝叫道。
我们确实没有发现尸体表面有明显的外伤。
“别急。”我见照相完毕,找了块毛巾蘸湿,慢慢地清理尸体身上黏附的血痂。
随着血痂一点儿一点儿地被清理干净,尸体胸口的皮肤纹理逐渐清晰起来。可以看出,死者一般是不敞怀穿衣服的,因为他胸口的皮肤颜色和手臂的颜色同样也有天壤之别。
“难道他只有在睡觉的时候敞怀吗?”我低语道。
“哟,这里果真有一处创口。”大宝又叫了一声,“很小。”
果真,尸体的胸骨左侧第三、第四肋间,有一处小小的刺切创。所谓的刺切创就是刺器刺入人体后,拔刀的时候有个切的动作。这样的创口难以准确地判断出凶器的刃宽。
这处创口很窄,而且即使有切的动作,也能看出凶器的刃宽很窄。
大家都在低头思考,我拿起手术刀麻利地切开了死者胸部的皮肤,分离开肌肉,切断肋软骨,然后把胸骨和切断的肋软骨取了下来,暴露出了黄色的心包
、纵隔和黑黑的肺。
“他生前抽烟吗?”陈诗羽问。
黄支队长摇摇头。
我说:“抽不抽烟很难通过肺脏的颜色看出来,这方面,空气污染的程度比吸烟厉害多了。”
说话间,我们已经取出了尸体的心脏。左心室上有一个破裂的小口,心包对应位置因为刺切,破裂口比心脏上的大得多,所以血液可以直接从这么小的创口里喷溅出来,没有受到心包的阻隔。而滞留在心包里的血液,则造成了心包填塞。
“创口贯穿心室壁,贯穿室间隔,但是并没有贯穿整个心脏。”我说,“这把刀可不短啊。”
“而且你看,”大宝翻过死者胸部的皮肤说,“从皮肤的创口上看,凶器很薄,和上一起案件一样。”
心包填塞
傻四被杀案中,凶手是用切颈的方法来杀人的,和刺心有所不同,但是从两起案件中不同的损伤来看,似乎可以指向同一种凶器。
“凶器不是很长,但是也可以刺到心脏了,至少有个七八厘米吧。”我说。
大宝说:“而且胸部皮肤创口复原后,可以看到创角有撕裂的征象。”
我微微一抖,赶紧用纱布擦干净创口周围,说:“确实,有撕裂。”
“有撕裂怎么了?”林涛在一旁好奇地问。
黄支队长说:“如果是锐器创,至少有一个创角是锐利的,就是被切开的,而不是被撕开的。如果像这个创口,边缘整齐,创角又有撕裂征象,只能说明凶器的前面有刃,后面没刃。”
黄支队长的话音落定,我们不约而同地看向我手中的那把手术刀。
手术刀的前段是刀片,有刃,而后段是刀柄,无刃。手术刀很薄,但是很锋利。手术刀比一般小水果刀要长。手术刀的刃宽很窄。
一切征象,都指向凶手使用的凶器是手术刀!
“手术刀是工作的利器,却不是杀人的利器。”黄支队长说,“若不是凶手找的位置很准,不可能一击致命。”
“但是,手术刀像是一种象征。”我幽幽地说。
“戴我们的乳胶手套,穿我们的勘查鞋套,用我们用的手术刀,”林涛说,“凶手是想告诉我们什么呢?”
“还有‘清道夫’那三个字。”大宝说。
大宝一语让我从沉思中惊醒,我说:“赶紧把这边的事情料理清楚,赶回去看看峰岭市的案子怎么样了,我们要回去找吴老大谈谈笔迹的问题。”
专案组会议室里,黄支队长首先宣读了一条省厅的命令,说是鉴于两起案件的作案手段、侵害对象等高度统一,所以决定并案侦查。专案组指挥长由省公安厅刑警总队总队长亲自担任,两地的支队长担任副指挥长,两地分别抽调若干警力专门进行该案的侦查。这起案件被命名为“清道夫专案”。
我语速飞快地分析道:“本案和龙番市的案件可以串并,凶手使用了乳胶手套、勘查鞋套作为掩护,用手术刀杀人。两个受害者身上都没有抵抗伤,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遭毒手的。这说明凶手可以很轻易地让人失去警惕心,但这种本事是靠欺骗,而不是药物或者暴力,因为两个死者都没有中毒,头部也没有遭受打击。还有个问题我没有想清楚,若想找到准确的位置,在那种黑灯瞎火的情况下,必须去摸,摸到第三、第四肋骨间隙才可以下刀,所以如果被害人是在睡梦中遇害,这一点就没法解释。尤其是,老李头的衣服是敞开的,有可能是凶手为了方便下刀才把他的衣服解开的,如果受害人当时很清醒,为什么会一点儿提防都没有呢?”
“戴手套,穿鞋套,被害人还会没有提防?”黄支队长问。
我说:“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我们也不得而知,只能猜测,在当时的光线条件下,被害人看不清楚。凶手挑衅警方的目的很明显,可能是在炫耀,也可能是变态。但是之所以用有象征意义的手术刀作为凶器,说明凶手很有可能是医生或是公安人员。”
“结合起来就是法医了吧。”陈诗羽说。
我没接话茬儿:“鉴于两起案件分别在两地,下一步要排查这几天云泰市的住宿记录,看有没有医生或公安人员。”
“这工作量可就大了。”黄支队长说,“这几天的住宿记录怕是得有几万条,如果逐一把身份信息输入户籍系统再查职业,更是没边没际了。而且现在的户籍信息里也未必有准确的职业信息。”
“死马当活马医吧。”我叹了口气,“凶手没有给我们留下任何可以突破的线索,受害人又是毫不相干的流浪汉,一般不会有什么矛盾纠纷,更不是为了劫财。所以,我也不知道下一步该从何查起。”
“我插一句,”大宝慢慢地说,“刚才你说医生,最好改成医护人员。另外,我觉得凶手可能是个女性。”
“女性?”我有点儿诧异,“下刀狠、准,而且力度可不小。刚才尸检的时候,我分离了创口周围肋骨的肋间肌和骨膜,可以看到三肋上有手术刀柄的压痕,这说明凶手的力度很大,不然很难形成。”
“可是,我在现场闻见了一股香水味。”大宝说。
“香水味?你们闻见了吗?”我转头问张嫣等几个最先到达现场的勘查员。
大家纷纷摇头。
我指了指张嫣和陈诗羽说:“会不会是她们身上的?”
两名女警异口同声:“我们不用香水的好吧?”
我笑了笑,说:“这个问题不影响案件的下一步侦查。下一步除了排查周围监控,继续寻找可疑人员之外,再努力去找一找在云泰市开房住宿的人员。我知道这就像是大海捞针,但是我们在什么抓手
都没有的情况下,再大的海,也得捞一捞。”
回峰岭市的车上,窗外夜幕降临,我们四人都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