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水秀眼见春霞在年府站稳了脚跟,眼见自己和姨妈怎样设计都没法子令她惨败,加上她如今又结交了柏府和长公主府,还入了皇后的青眼,方水秀越发的不安起来。
照这样下去,将来还能有她什么事?可她连人都住进年府这么久了,自己一颗心也完完全全的放在了表哥身上,让她半途退出,她怎么甘心?
左思右想,方水秀便找了自己的姨妈,单刀直入的请求她直接提出婚约,为自己做主。
“姨妈您也看见了,那女人也不知哪里来的运气,每次都能逢凶化吉,谁知如今本事更大了,连长公主和蓝玉公主都收买了去!听说蓝玉公主对她喜欢得不得了,都以姐妹相称呢!姨妈,我们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如果她生了表哥的儿子,那就是嫡长子,到了那个时候,她手里的筹码就更多了!这女人醋劲如此之大,丝毫不懂贤良淑德四个字怎么写,到时岂肯听从摆布?偏偏表哥又叫她迷住了心窍……”
大夫人听得心中一动,也暗暗憋着火气铌。
不用方水秀说,她也知道春霞如今是翅膀硬了,已经敢试探她的底线了!否则的话,就不会算计秦管家,不会毫无顾忌的将敬一堂她安插进去的心腹一个不留的打发了出来。尽管那些人都是犯了错才被撵出来,可肯定也跟她脱不了干系!
阿秀说的没有错,再这么下去,她就更不听摆布了!这跟自己的初衷差的太远,自己也绝对不会允许和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那你说说,有什么好主意?”大夫人淡淡问着侄女桊。
阿秀脸上微微一红,一刹那的停顿之后,亮晶晶的眸子望着大夫人,轻轻说道:“请姨妈做主,两家联姻。您是表哥的嫡母,他的亲事您完全可以做得主,只要您提出来,相信老太君也不会反对的。只要阿秀成了表哥名正言顺的妻子,即便一开始他不喜欢阿秀,阿秀也可以慢慢的筹谋,总比现在这样干耗着强多了。若这女人闹腾起来,那就更好了,正好扣她个‘不贤’之名,便是以此休了她又有何不可?真到了那等时候,表哥难道还会不顾自己的名声前程吗?”
大夫人不由怦然心动,暗暗想自己花费了无数的功夫,左算计右算计,可是每一次都叫那女人给逃脱了,也许,这最简单、最直截了当的法子才最管用!
年东南身份特殊,她有许多理由可以说服老太君,一一列明他娶平妻可以为年家带来的好处,对年家有好处的事情,相信老太君是不会拒绝的,也不会拒绝她这个守寡长媳的脸面,这一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至于这个与自己不是一条心、似乎也渐渐控制不住的儿子,她也不信他真的敢跟自己这个嫡母闹翻!到了京城这么久,尝到了地位和权力的滋味,也许他也成熟许多、不再是当初那个行事冲动无所顾忌的毛头小伙了!
更重要的是,自己要求他再娶一房对他、对年家都有好处的平妻,又不是叫他休妻,这是为了大局着想,更可暗示只要新人进了门,今后他想疼谁多一点,那是他的自由,旁人绝对不会干涉……
只要人进了门,名分定下来了,一切都可能有变数。那时候,就再说吧!
大夫人很快拿定了主意,向方水秀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既如此,那么此事就在过年前定下来吧!也好让大家都能安安心心的过个好年!等来年春天,正好可以把喜事给办了!”
方水秀心中大喜,眼角眉梢都透着娇羞之意,满面红晕的起身向大夫人施礼小声道:“多谢姨妈成全!”
“傻孩子!”大夫人笑道:“这是对两家都有极大好处的事儿,你也不必这么说!只是那女人暂时还动她不得,你进门之后少不得要先受些委屈了!”
“阿秀不委屈!”方水秀忙道:“只要能嫁给表哥,将来能够帮得上姨妈和我们方家,阿秀便觉值了,并不委屈!”
大夫人对她这番话十分满意,便点头笑道:“你回自个院子等着吧!这些时日尤其要注意,别叫那女人抓到什么把柄!万一她上你那儿闹事,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方水秀会意点头,笑道:“她是姐姐,阿秀自然会敬着她的!”她反而巴不得她去闹呢,闹得越大越好!
年夫人知道这点本事她还是有的,便笑着让她回去了。
于是,就有了这天早上,她留下春霞说话。
见春霞不说话,大夫人便放缓了语气,笑道:“母亲就知道你是个大度的,那么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回头你劝劝东南,先给他透个口风,我再慢慢同他说!放心,即便阿秀进了门,也越不过你去,你是姐姐,她是妹妹,她是要给你敬茶的!至于子嗣,在你生出嫡长子之前,我向你保证,绝不让她有孕。而且将来,你也算是方家的亲戚了,有方家做靠山,在这京城里,你腰杆也能挺直些,对东南也有极大的助力!你若是真的为东南好,就更该好好劝劝他!”
春霞的手微微的发起抖来,是叫大夫人的话给气的。
她心里真是打的好算盘!
东南这么疼她,如果她亲自去劝他娶平妻,还说什么为了他好,他肯定会伤心,没准还会冲自己发火,到时候两人之间生了芥蒂,岂不正叫她称心如意了?
这会儿空头包票倒是打得挺响亮的,什么自己是姐姐、什么不生下嫡长子阿秀绝不有孕!
这种话她左春霞要是信了那就是傻子!
一声口头上的姐姐算的了什么?没准还要在她面前故作委屈、摆出一副叫自己欺负了的样呢!
至于有孕无孕的话,如果她真怀上了,她左春霞还能强迫人家流掉不成?那岂不是真正脱不掉“恶妇”之名了?只怕立刻就要被赶出年府。
大夫人淡淡瞥了她一眼,说道:“我今日要说的就是这件事,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也没有意见,那就回去吧!别忘了,好好的劝劝东南!”
春霞忍无可忍,冷笑道:“这事儿母亲说的明明白白,我自然是知道了,可是,我不会劝东南的,也不会跟他说,我个人更不会同意!母亲几时听见我同意了?”
“你说什么?”大夫人凤眸圆睁,眸光灼灼盯向她:“你说,你不同意?”
“是!”
“哼!”大夫人冷笑,睨着她道:“你别忘了,我是东南的嫡母,无论为了年家,还是为了他的前程,我都必须为他娶一房对他有助力的妻室。这怨不得别人,谁叫你出身下贱,没有个有背景的娘家呢!京城不比别处,我们年家的长媳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担当的!”
“东南未必需要依靠谁,他不会稀罕的!”春霞说道。
“你怎么知道他不稀罕?”大夫人冷冷道:“他就算不稀罕,可是年家需要!而且,的确对他有好处!你出身低微,见识浅,眼光短,仗着他疼宠私心作祟,还敢当着我的面厚颜无耻说出来?你这分明就是妒妇!就凭这一条,信不信我做主休了你都没人说得出二话!”
春霞气得脑门有些发晕,淡淡道:“您是个有主意的人,既然您有主意,您照做就是了,何必来问我?我出身是比不得母亲,是穷了些,母亲也别口口声声的说着下贱词儿,就不觉得掉价吗?咱们大齐开国太祖爷还是一介布衣呢!论起来也不如您高贵的!”
“你!”大夫人叫她顶撞得一滞,强压着怒火冷冷道:“我知道你向来牙口锋利,果然是个刻薄的!竟顶撞起长辈来了!别在我面前胡说八道乱扣帽子,我可没那个意思,只不过说了事实而已!好了,既然你说我有主意,不必问你,那么这事我就这么做主了,告诉你一声,也不过是因为你是东南的妻子!下去吧!”
春霞也再不想看到她的脸孔,起身告辞而去。
“岂有此理!这乡下女人,真是岂有此理!”大夫人气得不停的拍抚着胸口顺气,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早就知道她不会好好听话的,自己偏要先将她拎来说一番,真是不应该!
从玉芝院出来,春霞的神色虽然淡淡,眼神中的愤怒和冷意却遮都遮不住,娇红和绿袖相视一眼,各自心中都有些胆怯,不敢入往常那般说笑嬉闹,小心翼翼的跟在她身旁,生怕弄出一丁半点动响惊动了她。
回了敬一堂暖阁,春霞便将她二人都赶了出去,一个人坐在榻上,越想越是气恼。
尽管双方暗地交锋不止一次,彼此都心知肚明,可是大夫人还是头一回如此毫不客气的对待她,令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就算是撕破脸了!
细算来,自己进年府也有好几个月了,她娘家侄女的婚事迟迟不得进展,想必她也是不耐烦等下去了,想要在过年前结束这件事,所以才会冷不防的向自己发难。
她今日的气势的确很足,盛气凌人,那眼神、那言语,用刀子来比喻毫不为过,若非自己不是古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小三堂而皇之的进门来抢自己的男人,恐怕今日就要招架不住了!
若得了她的话,拿她的话反过来辖制东南,东南岂有不难过受伤的?还会如以往那样护着她、爱着她吗?
春霞轻轻的叹了口气,胸口一阵烦闷。这件事,她不知道该向谁倾诉,也许只有干娘了!
可是干娘顶多也只能安慰安慰她,陪着她一起生气,柏将军是年大将军的部将,且这又是年家的家事,柏家纵然想要干涉,恐怕也是无能为力。
春霞心烦意乱,一时不察迷迷糊糊的竟睡了过去。
身上有轻微的动静,她猛然睁开眼睛,见是方嬷嬷正在轻轻的往她身上盖绒毯,见她醒来抱歉轻笑道:“见夫人睡着了生怕您着凉,是不是惊扰了您了!”
那些内奸都被打发出去之后,方嬷嬷已被春霞找了借口提拔上来做了管事,如今虽仍旧比不得红星,但许多红星不能沾手的事却都是她在主管着。
“是我自己本来睡眠便浅。”春霞笑了笑,困意全无,索性也不睡了,掖了掖绒毯靠坐在榻上。
方嬷嬷看着她,欲言又止。娇红和绿袖从大夫人那里回来,见夫人神情便有些怪怪的,两人不敢多嘴又放心不下,便去告诉了她,她轻轻打起帘子进来,正好见她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