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水秀听毕心中暗乐,面上却是大急,连忙劝解两位闺蜜说此举不可云云。她这一番劝非但没有达到效果,反而令这两位小姐更加生气,发誓今日非要整倒春霞不可!
这边正说着,只听见一阵青年男子们的笑声传了过来,众人循声望去,但见六七位锦衣华服、玉簪金冠束发的贵公子们正说笑着走了过来。
大齐的上层贵族们并不是那等迂腐保守之辈,长辈们都很乐见其成晚辈们在一起参加各种宴会、进行交流。这样彼此熟悉些,做亲起来事先男女双方心里也有个底,凑成怨偶的几率也会更小,对促进两个家族之间的紧密关系也有更大作用。
当然,正大光明的宴会上彼此客客气气、规规矩矩的打个招呼、说几句话,熟悉些的相互开一两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这些都是被允许的,而私相授受、私下约会、私定终身却是坚决不允许的。
众贵女们从小都受过严格的家教,轻易也不敢做出这等自毁终生的荒唐事。
只是,青年男女之间那种本能存在的吸引力是人力无法避免的,看见贵公子们走来,众女无论是少妇还是少女们都下意识的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装扮,抬手理了理鬓发钗环,做出优雅高贵的表情,以便博得男子们的赞赏。男子们也是一样,下意识的便将胸膛挺了起来,使自己看起来更加的儒雅高贵。
众人都不是头一回见面,因此也没有许多规矩,相互见了,嘻嘻哈哈的打着招呼,相熟的便玩笑两句,一时十分的热闹。以至于春霞和娇红等都听到了这边的喧哗,忍不住朝这边瞥了一眼。
其中一名穿着姜黄色团花箭袖圆领长袍、系着镶白玉金边腰带、足蹬云头吉祥纹长筒皂靴、脸盘略圆、小眼睛、宽下巴的男子也瞧见了春霞主仆几个,他不由朝那边努了努嘴笑嘻嘻问道:“那边那位是谁呢?”
因为贵公子们的到来,众女子都围拢了过来聚在一起,因此春霞主仆单独在那边便显得格外的显眼。
而这位公子乃英国公之后名叫杨显,乃是京城里有名的纨绔花花,平生最好流连勾栏,英国公下狠劲教训过几次无果也就无奈放弃了,只要他不杀人放火就行,因此将这位杨公子的脾性更加惯出了十二分来。
在这京城里,还真就没有什么事儿是他不敢招惹的。
旁边有一名女子以团扇掩口嘻嘻一笑正欲回答,只见那刘小姐早已抢先笑道:“你猜呀!嘻嘻,叫咱们大伙儿瞧瞧杨公子的眼力如何!”
杨显便哼了一声,得意洋洋自负道:“考我呢?猜就猜!这京城中还没有我猜不出来的美人!”
这话就透着些许轻薄了,众人都是知晓他德性的,不由哄笑起来,纷纷催着他猜。
可杨显即便再能,又怎么可能见过春霞?在那边又是搓眼睛又是眨眼睛又是踮起脚尖,来来回回的瞧了好几趟,愣是认不出来那是谁。
众人见了越发好笑起来,纷纷打趣着他。
杨显夸了海口,在众人面前不由觉得有些抬不起头来,脸上有些尴尬。
刘小姐咯咯的娇笑起来,故意娇声说道:“哼,还好意思夸口呢!这下子自打嘴了吧?怎么样,看不出来吧?有本事你过去问呀,我打赌你问不出来、人家肯定不告诉你!”
众女子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哪一个不是存着幸灾乐祸生事的心理?春霞那样的出身,居然当上了年府的侯夫人,这叫她们心里十分难以接受,能够看到她出丑、哄骗杨显过去调戏吓唬她一番,她们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反正这个杨显也没有什么好名声!而且行事向来如此,只能怪那所谓的侯夫人自己倒霉了。
众人纷纷起哄,杨显哪儿受得了这个?当即脖子一梗哼道:“去就去!你们等着瞧吧,看我问不问的出来!”说完甩甩手,便朝着春霞那边大步走了过去。
春霞主仆虽然不知那边发生了何事,但是她突然哄闹喧哗起来的嬉笑声她们还是听得清清楚楚的,此刻看到这么一个男子大喇喇的直朝这边走过来,几人都有点莫名其妙。
“夫人,好像、好像是冲着咱们来的……”绿袖脸色忍不住有点儿发白。光天化日之下,这人想干什么?难道胆大包天想要调戏夫人吗!
春霞不做声,眸光却是微微沉了下来。
杨显丝毫不在乎娇红和绿袖的目光,反而还裂开嘴冲她们笑了笑,笑得她二人大为尴尬,慌忙别开脸去。碧桐心中也是叫苦,不知会发生什么,正在一旁犹豫着要不要上前交涉。
没等碧桐想清楚,杨显已经来到春霞面前站定,一双眼睛肆无忌惮的将春霞从头打量到脚,偏着头苦苦的思索着这人究竟是谁?是谁呢?
春霞也就那么站着,任由他打量,看到他仿佛小学生做不出来作业的一副冥思苦想样,不由心中暗暗好笑,且不
动声色看他想要怎样。
“咱们见过面吗?”杨显瞅着春霞冷不丁问道。为了显得自己看起来亲切一些,他脸上故意做出亲切友好的笑容,却不知看在别人眼中,活脱脱就是调戏良家女子的纨绔!
“放肆!”
“大胆!”
娇红、绿袖齐齐变色,不约而同挡在春霞面前。
“去去去,没你们俩事儿!”杨显不耐烦,一抬手就将娇红推往旁边去了。在他眼中,区区一个侍婢算的了什么?
娇红身不由己一个趋趔,“啊”了一声往旁边踉跄几步。
春霞的目光微微敛了敛,她动怒了。
“你们退下。”春霞瞟了娇红三人一眼。
娇红、绿袖知道她接下来的话多半是不想让旁人听到——更重要是不想让碧桐听到,两人低低答应一声,便很有默契的向后退出了老远。
碧桐原本只象征性的退了两三步,见她二人如此,没奈何也只好远远退开了去。
“咱们见过面吗?”杨显又满满困惑的问。居然还有他不认识的?这怎么可能!光是想想杨显都觉得不服。
“我见过你。”春霞微微一笑。
“我就说呢!”杨显得意洋洋的笑道:“我就说不可能有我不认识的!在下杨显,英国公府上的,呵呵,敢问夫人贵姓?是哪家的?”
春霞没有回答他的话,却是继续笑道:“我见过你,像你这种人我见过多了!”
杨显一怔,正想问她“什么意思?”,才刚刚说了两个字,却听见春霞瞅着他问道:“最近晚上睡得不太好吧?盗汗、肝疼、肠胃不适、胸闷气短,常常睡着睡着就醒来了,醒来之后明明困得要命却死都睡不着。白天呢,有气无力、精神不振,还常常觉得喘不上气来?”
杨显大吃一惊,不由变色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
春霞只是微笑不语。心道怎么知道?这还用得着问吗?你面部皮肤松弛苍白浮肿、脚步虚浮、呼吸一长一短轻飘无力可见心律不齐,瞧你长得这一副纨绔样,这一身的毛病都是长期花天酒地者的通病了,只要是个大夫还能看不出来?
杨显忙道:“这位夫人,你……是大夫?”
春霞轻轻哼了一声道:“再过得一二年,你这身体怕就要掏空了!到时候啊,就等着缠绵病榻吧!”
杨显一听就急了,最近的确精神不太好,整天觉得浑身都不对劲,哪儿都疼,晚上睡觉一身的虚汗,醒来小衣几乎都湿透了。他天生就懒,况且生怕家里的老祖母和老娘知道了又大惊小怪当做一件大事来紧张,然后他爹又有理由把他关在家里不准出去找乐子。加上虽然不舒服,但还没到难受得过不下去的地步,他也没怎么在意,更没跟家里人提过找大夫什么的。
可此刻春霞只跟他打了个照面就将他的症状清清楚楚的说了出来,他怎么能不惊慌?
“你过来找我,做什么来着?是他们让你来的?”春霞噙着浅笑淡淡问他道。
杨显张了张嘴,知道自己不说她是不会再说的了,便只得说道:“她们……跟我打赌能不能问出夫人是哪家的……”
“原来如此。”春霞挑眉微微一笑,面上神色不变,心中却是大怒:敢情拿她来开玩笑了?这些人还真是刻薄不客气呐!
不用问,其中肯定有方水秀的功劳。
春霞便望着他淡淡笑道:“我是永安侯的夫人,年府上的少夫人,告诉你了,你可听清楚了?”
“永安侯——”杨显微微一滞,随后身子一僵吓了一大跳,忙道:“原来是年大将军府上……呵呵……”
要说京城中唯一让他忌讳的如果还有的话,无疑就是年府了。年大将军父子杀气太重,从前他是在年家大公子手里吃过苦头的,是以留下了强烈的心理阴影,一听说年家,顿时就有点蔫了。
像他这样的好事者,年府新回来一位小年将军他岂有不打听、不变着法儿接触以满足自己好奇心的?结果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这位小年将军果然是年家的人、果然是年大将军的儿子,跟年家的人一样的杀气重、不苟言笑、令人见之绕道、没意思。
没想到,这一回居然撞到小年将军夫人这儿来了。
春霞朝他笑笑,说道:“用玄参、绿豆煮粥喝,多吃点茯苓糕,往后少喝些酒、早上起来在花园里跑上一圈吧!如果还想健健康康活命的话。”
杨显有些瞠目结舌,瞅着春霞说不出话来。
春霞却是招呼上了娇红、绿袖和碧桐,向杨显笑道:“他们不是叫你来问我是谁吗?走呀,我跟你这就一块儿过去!”说毕走在了前边,娇红等连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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