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一听说要放电影,满场先是死寂,继而,爆发出一股山呼海啸般的鼓噪声。
要说这些群众,也不是因为有免费电影看,所以激动,毕竟如今已是八三年了,电影,电视早没那么稀奇,更何况,此间是蜀中省城,论见识,省城的百姓自然远超别地,不说别的,省城光电影院大大小小也有三四家,花费一毛两毛,也尽能欣赏。
关键是露天电影,且是广场上的露天电影,已经在这些市民眼中绝迹七八年了。
遥想当年,大夏天的,每每在广场上搭起露天放映台时,那真个是观者如山,忙碌了一天的人们,提溜了板凳,拿了蒲扇,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儿,聚齐在广场上,看上一部几乎能背出台词的《地雷战》、《地道战》,一天的疲乏便也随着欢笑,消失在这茫茫夜色。
可以说,那些年,群众们看的不是电影,看的是热闹,是闲适。
而今,众人欢呼,也不是因为有电影可看,而是因为被挑起了尘封的回忆,遭遇了久违的快乐。
“上次,在这儿看电影,我还在念大学呢,那会儿,每晚这儿都是最热闹的,从人们下工开始,一直到十点半,这里一直都是欢乐的海洋,希望,今天你这葫芦里卖的药,不要让这些人失望。”
卫美人不知何时走到了薛向的身侧,悄声说完这番话,便折步朝宝龙酒店行去,她已经大约猜到薛老三到底在捣腾什么呢,心里还真佩服这家伙的奇思妙想。
却说,卫美人重新回到六楼舞厅,甫一入内,便被郑康端着酒杯迎面拦住,掐着嗓子道:“原以为卫主任一直名花无主呢,没想到早已芳心暗许,你这保密工作做得够不错的呀,你猜我要是把这消息传出去,会有多少人伤心,多少人失望,多少人掉眼泪呀。”
郑康笑容满面,哪里还有半分先前在楼下抱着薛向裤腿痛哭流涕的不堪,若是薛老三在此,见了这家伙的二皮脸模样,一准儿得恼得一脚将这家伙踢出窗去。
什么叫小人这位郑康郑副主任,就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小人的定义。
好在卫美人混迹机关已久,什么人没见过,且早知道郑康是什么东西,也料到这家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睬也不睬他,便要从他身边抹过。
郑康面皮一僵,转瞬便复,侧了侧身子,拦住去路,“实在不好意思,方才恰好碰见李省长,一不小心,我说漏了,把你方才在下面陪姓薛的事儿,告诉了李省长,李省长很不高兴呢。”
郑康话音方落,一道尖细的声音传来,“是卫兰同志啊,这半天,去哪儿呢,可让同志们好找。”
卫兰扭过头来,见一位肤白高瘦,乌黑浓密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的阴鸷中年人,面带和煦微笑,缓步行了过来,正是蜀中省常务副省长李星雨。
郑康纳闷儿了,他先前可是瞧得分明,自己将卫兰在下面和姓薛的勾勾搭搭的消息透给李省长时,李省长捏着玻璃杯的手指都掐得泛白了,这会儿,怎么见了这卫兰,还是一幅和蔼可亲的笑模样。
忽地,郑康悚然大惊,暗道,妲己褒姒,红颜祸水,这李省长若是真对这卫主任上了心,到时候,这卫主任的枕头风吹起来,自己可如何是好。
郑康正忧惧着未来,殊不知,他哪里还有未来,灾祸分明就在眼前。
却听卫兰笑道:“刚才在楼底下见着了萧山的老同事,就多聊了几句,李省长您找我是?”
“是这么回事儿,听晋西同志说,卫兰同志歌儿唱得极好,所以,我呢就想请卫兰同志一展歌喉,代表咱们省政府接待方,给远来的客人们奉献一曲。”
李星雨微笑地看着卫兰,像在欣赏一朵盛开的君子兰,便连说话,也尽量压着嗓子,使声音尽量显得浑厚,温和。
卫兰讶然道:“是这么回事儿,吓了我一跳。”
李星雨眉头微皱,盯着卫兰,满是不解,自己就有这么可怕么?
但见卫兰嗔怪地轻捶下郑康的肩头,“好你个郑主任,这种玩笑也是开得的,方才去楼下,你怎么说李省长找我跳舞,还说找我找得急,都发火了,你不知道,我压根儿就不会跳舞,害得我被薛向,和他那帮德江的同志们笑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