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向掏了掏上衣兜,却发现烟盒已经在地上了,一边的戴裕彬倒是警醒,赶忙掏出烟来,帮他点上。
薛老三抽口烟,喷出口浓雾来,方才道:“我没什么好说的,严局长说的对,大部分情况就是这样。”
薛老三就是这样的家伙,他只跟准备妥协的对手妥协,自己绝不服软。
如今,他明知道周道虔来找碴儿,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周某人傲慢,他就更傲慢。
他这慢慢悠悠的动作,瞧得周道虔血压瞬间飙升。
啪的一下,周道虔宽厚的巴掌猛地拍在了车前盖上,发出一声巨响,唬得远处躲在立柱后瞧热闹的卫美人猛地跳脚。
“糟糕,坏家伙要倒霉了。”
卫美人在组部工作,如何不认识周道虔这位蜀中有数的封疆大吏。
如今,薛向在蜀中的差事,办成了这样,恰逢顶头上司巡阅上门,不吃顿板子,又怎么可能。
一想到薛老三要倒霉,昨天还恨不得这坏家伙吃饭被噎,喝水挨呛的卫美人,一颗芳心攸的一下,抽紧了。
果然,周道虔向前一步,指着薛老三的鼻子咆哮开了,“没什么好说的?呵呵,多轻飘飘的一句话,你薛向同志对五百万德江人民没什么好说的,德江地委对你薛向同志有说的,鉴于薛向同志,在省城招商期间,玩忽职守,旷工冶游,飘达狂放,行为无度,致使德江招商引资局面,出现根本性崩坏,辜负了党,辜负了五百万德江人民的殷切期待,现在,我代表德江地委对你薛向同志,做出严肃批评,并勒令停职反省,以儆效尤!”
周道虔话音落定,满场死寂,远处的歌舞声,和贩卖的吆喝声,却越发刺耳了。
谁也没想到,周道虔出手竟然这么狠辣,这是要致人以死地啊。
周道虔是地委书记,的确有权力代表地委,而薛向的组织关系,虽然在省里,可只是行署专员助理,而非行署副专员,周道虔以组织程序治他,的确无须上报省委。
而一旦周道虔此刻口头做出的组织结论,以书面形式下达,将会在薛向的履历上,记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普通干部,遭遇此厄,仕途基本就打上句号了。
即便薛老三家世不凡,功勋卓著,可要是在德江经此滑铁卢,绝对也是宦海浮沉中难以承受之重。
戴裕彬更是胀红了脸,也不管若薛向倒台,周道虔就是一言能决其生灭的存在,双瞳贯血,死死盯着周道虔,额上青筋突突直跳,这会儿,他若又把手枪,没准儿能一时激愤不过,拔枪朝周道虔射去。
周道虔余光冷冷一扫戴裕彬,眼神却始终黏在薛老三脸上,于他而言,戴裕彬不过是只微不足道的爬虫,连惹他周某人愤怒的资格都没有,便是这爬虫的主子,他周某人此刻说灭,不也就灭了么?
周道虔盯着薛向,薛向也盯着周道虔,周道虔盯着薛向盯来的眼睛,冷光如刀。
细细说来,对薛向,他原本是抱有不小的好感的。
自打听说了孔老虎,被薛向在见面会上,气得失了态,周道虔心头就倍觉舒爽,直觉在德江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
尤其是,这位薛向同志,成功完成清欠工作,荣获活土匪称号,狠很抽了孔老虎一记而光后,周道虔对这位薛主任的好感,直接飙到了。
有这位活土匪存在,不仅成功分散了孔凡高投注地委的注意力,减轻了他周某人的压力。
而且孔凡高屡屡被薛老三扫面子,威信大降,他周某人趁机聚势,便连地委会上的形势,也有了好转。
可哪知道,偏偏在关键时刻,这活土匪就化身养不熟的狼崽子,狠很咬了他周某人一口。
其实,当初,接到孔凡高自薛向办公室打来的电话的瞬间,周道虔就恨不得掐死薛老三。
尽管稍后想明白了,可能是孔凡高的离间计,薛向没有道理弃他周某人,投奔孔凡高,可薛向大错已然铸成,他周书记断然没有原谅小小薛助理的道理。